四皇子？裴庭武面露诧异。皇帝老儿派四皇子去钧州难道是别有用意？瑶瑶必定伤得不轻，否则燕六不会特特上门知会他。

裴庭武忖量片刻，打断燕凰玉的话头，“燕督主，我也要去钧州。”

闻言，燕凰玉缓缓颔首，“好！我派人护送您。”

裴庭武摆摆手，“无需劳动东厂。虽说我府中下人没什么本事，但也能挑出几个得用的。”

燕凰玉没有多说什么。裴三伤得不轻，裴二老爷去钧州也好。有些事阿发和老文真就做不了主。至于护送还是必要的。他怕仪风帝动歪心思对裴二老爷不利。

燕凰玉垂眸思量再抬起眼皮看向裴庭武时目中带着笑意，“待会儿我会命人给您送路引和东厂的令牌。”

东厂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周到人。他只知道自家闺女在外头有几分薄面。却没想到就连东厂督主都对她这般客气。裴庭武心情有些复杂。他大哥当了半辈子官也不敌他闺女吃得开。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裴庭武抱拳拱手，“多谢燕督主。”

燕凰玉谦逊道：“些微小事，何足挂齿。”话锋一转，“这件事不宜张扬。您府上人多嘴杂，传出去有损裴神机使名声。”

裴庭武醍醐灌顶一般。眼下京城正在传神机司唯一神机使没了法术的事。他跟韦氏以及裴老夫人是不相信的。但是也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澄清。裴锦瑶没有要求他们这么做，他们也怕弄巧成拙。

裴庭武一叠声应是，心里盘算着瞒过裴庭文以及裴瑥兄弟俩。找个恰当的由头离京。燕凰玉见他若有所思，把手里的带骨鲍螺吃完便起身告辞。

燕凰玉刚走，裴庭武急匆匆回内宅告诉韦氏裴锦瑶受伤的消息。韦氏强忍着泪打点行装。翌日一早，裴庭武辞别裴老夫人及韦氏轻车简从赶赴钧州。

云海月比裴庭武早一日启程，风餐露宿丝毫不敢耽搁，刚到钧州城突然下起了大雨。

小密探倚在窗前，透过支起一半的窗棂望着丝丝雨帘重重叹口气。今儿一早他天不亮就起身包菜肉馄饨端到屋里跟老文和山鼠精吸溜吸溜吃个底朝天。裴神机使受这么大的气都不醒……他都快担心死了。

山鼠精打着饱嗝从灶间出来，走到窗前笑眯眯的跟小密探打招呼，“阿发领班赏雨呐。”

小密探白它一眼，“赏个屁的雨。”

阿发领班好粗鲁。它不能学他。山鼠精扁扁嘴，蔫头耷脑进了屋拿起绣绷子心不在焉的绣鱼尾。

老文拧个热巾子给裴锦瑶擦脸擦手，“发啊，你有气也别朝小耗子撒啊。它一个外乡妖精不容易。”

小密探合上窗子，“谁容易啊？督主在信上说，云道长往咱们这边来了。可他走的也太慢了。”

“你别着急。我估摸着快了。”老文端量端量裴锦瑶面色，放下幔帐，“我瞧着裴神机使脸不那么苍白了。”

“是吗？”小密探噔噔噔跑过去，扒着床柱看了又看，“好像……还真是。”

山鼠精放下绣绷子，犹疑着说道：“要不，我去请陶老大夫过来给裴神机使诊诊脉？”

“行，去吧。”老文坐在床边的锦杌上，长叹口气，“灶间还有没煮的馄饨，给陶老大夫送一些。留着他晌午吃。”

山鼠精哦了一声，归置好针线撑着伞出了门。它前脚刚走，衙差后脚就来了。

“阿发领班，不得了了。丹桂大街上有个老道把人打死了！”

“老道？”小密探和老文对视一眼，“是咱们神机司的老道？”

衙差苦着脸，“可不就是。他不说是神机司的人还好，这一说轻易脱不了身。”

丹桂大街离衙署不远。巡街的衙差得知是神机司的老道就让腿脚快的弟兄回来报信。闹出人命可大可小。他们也不想裴神机使受此事牵连。

“神机司的老道除了云道长没别人。”小密探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为了干活方便只要不出衙署他都是穿短褐。“云道长不是好勇斗狠的主儿。别人不惹他，他也不去惹别人。怎么好端端的就把人打死了？”扭脸对老文说道：“老文叔，我换身衣裳看看去。兴许是有人故意跟咱们神机司过不去。”

老文点着头叮嘱，“你去是去，轻易别动家伙。要是被人拿住神机司的错处，又得兴风作浪。”

小密探沉着脸应是。

路上衙差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经过告诉小密探。

“被老道打死的是丹桂街的混混儿，叫大愣。平时没少干坏事。我琢磨着大愣可能是看老道像是外乡人就起了讹他的心思。”

小密探神情凝肃，撑着大大的油纸伞快步向前走。靴子踩在水中发出噗嗤噗嗤的响声。

“那个大愣会功夫？”

衙差想了想，“也就是三脚猫功夫。”

“那他平时跟谁走得近？”

“反正就是些偷鸡摸狗，吃喝嫖赌的坏坯子。”衙差有点跟不上小密探的脚步了。阿发领班一定练过轻功，两条腿倒腾的真够利索。

如果此事真有人在背后动手脚，那会是谁呢？康王余党还是七十二道观？亦或是皇帝老儿？

皇帝老儿想杀谁就是一句话的事。用不着这般迂回。康王余党在城里兴风作浪的可能不大。七十二道观的手能伸到钧州么？小密探拧起眉头认真思量。没准儿还真就是七十二道观。

多想无益，先把云道场从屎坑子里捞出来再说。小密探挺直腰杆，裴神机使在就好了。她要是听见屎坑子仨字儿指定乐得直拍巴掌。心中涌起淡淡的伤感，小密探不由自主加快脚步。

丹桂大街原本十分热闹。有酒楼有茶馆还有书斋绸缎庄子和几家卖额帕和胭脂水粉的铺子。

康王叛乱便大不如前。今儿个正赶上下大雨，各家生意都不大好。可是茶馆门前却围了个水泄不通。

人多，伞也多。老远一看密不透风。

衙差越过小密探粗着嗓子喊道：“让一让，都让一让。下这么大雨还不赶紧回家歇着，都在这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