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甫话音落下,议论声四起。
“能看得见的卦象……那是什么东西?”
“谁知道了,大概就跟做梦似的吧。”
“瞎说。卦象跟做梦怎么能一样?”
“梅道长说说究竟看见啥了嘛……”
“对!梅道长说说!”
“……”
霎时间附和声不绝于耳。
沈阁老浅笑着摇摇头,“梅道长不会说的。”
郭阁老嗯了声,“泄露天机会夭折。”
任东阳咕哝一句,“以梅道长的岁数不能算夭折了。”
王狐皱起眉头,接道:“算是暴毙……吧?”
沈阁老挑眉瞥了眼王狐,“猝死也行。”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任东阳猛地打了个冷颤。沈阁老和王先生巴不得梅道长死似的。
郭阁老轻笑出声,用手点指着沈王二人,“你们呐!顽皮!”
台上的梅若甫神情肃然,朗声道:“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我所看到的情形不可对人言。总之,这一局我输的心服口服。”
裴锦瑶抻直腰杆,向梅若甫略略颔首,“梅道长太客气了。”
梅若甫转头去看裴锦瑶,目光中多了些许敬畏。
裴锦瑶起身离座,“我先下去稍事休息。梅道长准备妥当派人知会一声。”大步走下高台还剩三五级台阶的时候,老文迎上来,伸出手臂给她垫手。
岳庆阴阳怪气的说道:“好大的排场呀!”
“神机使嘛,讲究多。”孙秋月瞟了眼岳庆,“你要是看不过眼,就去迎迎梅道长。”
“我才不去!”岳庆两手抱着肩膀,“那是阉人干的活儿。”
裴锦瑶搭着老文的胳臂下了台阶,就听梅若甫在后面喊她,“裴神机使,裴神机使。”
老文向裴锦瑶身后望去,“梅老道有话跟您说,咱们等等他?”裴锦瑶摇头轻叹,“唉,真就不是个懂事的。有什么话不能等到斗完法再说。”厚底小皮靴重重在地上跺了跺,非常不耐烦的说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等他都不行。”
“不懂事慢慢教嘛。虽说梅道长不机灵不懂事,可胜在年纪大阅历深呐。”老文掏出纤尘不染的白帕子给裴锦瑶擦拭额角沁出的细汗,“方才您卜卦耗费不少心力吧?”
裴锦瑶委屈的扁扁嘴,“我都恨不得躺地上歇会儿。”
老文犹疑片刻,低声问道:“您到底跟梅道长说了句什么呀,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不是一句话而是一个字。”裴锦瑶竖起食指在老文眼前晃两晃,“想知道什么是什么字不?”
老文重重点头,“想。”
裴锦瑶凑到老文耳边,“我说的是‘运’字。”
诶?区区一个“运”字就把梅老道吓成那样?
老文愣怔间,梅若甫到在切近,唤声,“裴神机使……”撩起眼皮瞅了瞅老文。
“老文是我心腹。”裴锦瑶倨傲的昂起下巴看向梅若甫,“梅道长有话请直说。”
梅若甫讪讪笑了,“就是……方才那一卦……”
“你应该知道乾坤秘法咒不是人人都会。”裴锦瑶神情凝重,“梅道长方才所见很快就会成真。”
梅若甫心乱如麻。
完蛋!他看到卦中所显,等于上了裴神机使的贼船,而且这辈子都没得下船。除非他脱离七十二道观,否则不论斗法结果如何,七十二道观跟神机司都撕扯不开。
要光是这样倒也罢了,最令人气闷的是,他不能将见到的卦象对除裴神机使之外的人言明。
“梅道长没事吧?”裴锦瑶关切问道。
梅若甫失魂落魄缓缓摇头,“没事。”
有事也不能说,只能自己死扛死顶。
裴锦瑶略略颔首,“梅道长果然坚毅。”
梅若甫眼帘低垂,像是一棵失了水分的小白菜,“裴神机使谬赞。”
裴锦瑶笑着摆摆手,“梅道长当得起。待会儿就摆阵了,我瞧你脸色不大好,快去喝点热茶缓一缓。”
梅若甫深吸口气,“裴神机使也缓一缓。”
“我不用。”裴锦瑶眉眼弯弯,“我比你大三辈,岁数却小了不止三旬呢。”老文呵呵笑了,“是啊,我们裴神机使平时就是个爱玩的会玩的。虽说刚刚卜卦耗费了点精神,但也不打紧。吃几个枣圈儿甜甜嘴就生龙活虎了。”
又被气到了!
梅若甫朝裴锦瑶拱拱手,二话不说扭脸就走。
老文望着梅若甫的背影连连摇头,“这得种多少小白菜才能把老梅的拧脾气给捋顺板正啊。”
……
将养数日的刘桐扶着石竹的手在屋里走了几圈后,便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床沿,“阿姐还好吗?”
“好!”石竹笃定道:“关仪宾这几天没有苛待郡主,吃穿用度都不缺。”他为了不给刘桐添堵,只要问到遂安,他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是编个无伤大雅的谎儿蒙骗过去。
他不说,亚姑也不会说,他手底下的小子更不会说。待到回返封地再说也是一样的。
刘桐将信将疑的望着石竹,“姓关的这么快就转性儿了?”
石竹耸耸肩,“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兴许是做样子给昏君看的吧。”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刘桐喃喃自语,“难道……姓关的两边都不愿得罪。”
“您说得对,他就是打着两边讨好的主意。”石竹小心翼翼觑着刘桐神情,“委屈郡主了。不过,这样也好。郡主受点罪总比丢了命强。”
刘桐睨他一眼,“我还是觉得先救出阿姐才是正经。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石竹失声道:“别呀!”东厂在各个城门加派人手,想要逃出京城本就不易,再多个养尊处优的郡主,更是难上加难。他们是逃命,不是游山玩水。出了京城就要骑快马日夜赶路。郡主能受得了吗?
刘桐板起脸孔,“传令下去,今晚就到长春侯府把阿姐救出来。”
“世子爷!”石竹眼眶微红,“今时不同往日。可用的人手本就不多,所以就得用在刀刃上。眼下东厂在长春侯府周围布下人手,去了就中计了。”
刘桐唇角抿成一字。
只他一人回到封地,独自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所谓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