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跟小密探对视一眼。两人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先把这事压下去的意思。小耗子乔装改扮一定是帮裴神机使办差。

至于钻裙底……这个妖精或许贪吃，但绝不下流。裴府里不缺样貌出众的婢女。小耗子从来都是目不斜视。

老文相信它的确是无心之失。

燕凰玉视线紧紧锁住小密探手上的灰耗子衣裳。他猛然想起桁架下一闪而过的半截耗子尾巴。

可惜没能看到那只耗子究竟长的什么样。无法判断是不是山鼠精假扮的灰耗子。

如果是的话，一定是裴三派它偷窥。

裴三这么做的目的不言自明。她不信他是阉人。

燕凰玉垂下眼帘，轻轻叹息。裴三为何如此执拗？

老文故作轻松的拍拍白英肩头，“天儿这么冷，小耗子披个斗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白英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老文叔，谁家斗篷还带根尾巴呀？小耗子明明就是……”话说一半，猛然想起山鼠精是裴神机使的妖精，他不该越俎代庖。老文叔也明显是在袒护小耗子。想必这也是裴神机使的意思。

可……云春是督主的婢女。打狗还看主人呢。总不能让她白白受委屈。白英抬眼看向燕凰玉，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就算不严惩小耗子，也得让它吃点教训才行。要不然今天钻云春裙底，明天就去街上钻大姑娘小媳妇裙底。

神机司的名声怕是要毁在小耗子手里了！

白英眉梢轻挑，督主，无论如何都不能姑息小耗子！

燕凰玉深吸口气，对裴锦瑶说道：“小耗子的斗篷还挺别致。”

完蛋！督主一张嘴就失了气势，余下的话不用说了。

白英顿时泄气。

裴锦瑶扯扯嘴角，一本正经的说道：“燕督主谬赞，其实也就是个普通斗篷。贵哥儿穿的才是金贵料子。”

耗子不如猫！山鼠精腹诽着老老实实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云春。”裴锦瑶笑着唤道。

不知为何，云春心尖儿打了个突。她撩起眼皮往裴锦瑶的膝盖瞄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裴神机使，婢……”

“我知道你受了惊吓。”裴锦瑶柔声安抚，“小耗子自打进了神机司，向来循规蹈矩，安分守己。它刚才也说了，无意冒犯你。你能原谅它这一次吗？”

“婢……”云春犹豫不决。

要不是白英凑巧撞见她从地上捡起灰耗子衣裳，也就不会有后头这些事儿了。云春后悔不该将整件事一五一十的说给白英知道。

他听完气哼哼的去找山鼠精算账，还闹到裴神机使和督主面前。

那是妖精，岂是他们凡夫俗子能惹得起的？

但她十分感激白英为了她不惜得罪妖精。这份情，她记在心里了。

“不原谅也没关系。”裴锦瑶板起脸孔看向山鼠精，“罚它砍柴烧水，不许再吃肉，如何？”

不给肉吃也算是惩罚吗？

白英撇撇嘴。裴神机使护犊子护的紧呐。督主你不能被比下去吧？

燕凰玉默了默，“裴神机使，我知道小耗子是你的妖精，你偏向它无可厚非。可……不许吃肉算不上责罚。”

督主说的对极了。白英暗暗点头。

裴锦瑶、老文和小密探多多少少都感到诧异。他们以为燕凰玉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毕竟打狗看主人。小耗子是裴神机使的妖精，督主若是穷追猛打，裴神机使脸面上不好看。再一个，燕督主对裴神机使的心意长眼睛的都看得见。

老文和小密探原本以为把这事遮掩过去就算结了。没成想督主不愿意。

裴锦瑶微微愣怔，很快便恢复如常，“那……以督主之见，该如何处置小耗子？”

“把它送到东厂跟白英学学规矩好了。”燕凰玉似笑非笑，凌厉的视线在山鼠精脸上徘徊一霎。山鼠精立马觉得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好可怕！它不要去！嘤嘤嘤……

燕六对小耗子起了疑心，所以才想把它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裴锦瑶眼珠儿转了转，笑呵呵的说道：“燕督主的提议确实不错，不过嘛……商在不知所踪，岳庆等人虎视眈眈。我不会让小耗子离我左右。它跟着我最稳妥。”

小耗子感动的热泪盈眶。裴神机使对它太好了。

燕凰玉笑了，“东厂与神机司一墙之隔，下衙放它回去，不会出什么岔子。”

“真有事就晚了。总之我不会拿小耗子的性命开玩笑。”裴锦瑶对燕凰玉向来和颜悦色，几乎没发过脾气，没说过重话。可她此时不论神情或是目光都比冰山还冷，“燕督主休要再提让小耗子去东厂之类的话，我是不会答应的。”腾地站起身，“燕督主慢用，恕我尚有公务在身不能奉陪。”说罢，人已在数步开外。

山鼠精紧跟裴锦瑶，一步不落。老文和小密探朝燕凰玉抱拳拱手，齐齐说道：“小的告退。”

燕凰玉摆摆手，“去吧，去吧。”

这就……走了？

白英望着匆匆离去的三人一妖精小声嘟囔，“我带小耗子是干嘛来的？”认真往前回想，失声道：“督主，您怎么能让他们走了？”

“这里是裴三的庄子。她是主，咱们是客。”燕凰玉长舒口气，“不是我让他们走，而是他们自己要走。”

白英拧紧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恍然道：“我明白了。裴神机使故意跟您对着干，再装作恼羞成怒一走了之，让您没办法追究小耗子钻裙底的事儿。”

“不是我，是你。”燕凰玉摇头失笑，“原本应该私下解决，你偏偏宣扬开了。令得裴神机使进退两难。你逼她惩罚山鼠精，可那是个妖精。行事与我们凡人不同。你不能用常人的规范套在妖精身上。”

“您说的这些小的都懂。小的就是想给云春讨个说法。她孤身一人在东厂当差已经很可怜了。小的……跟弟兄们要对她好上加好。”

燕凰玉像是第一天认识白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叹道：“想不到你还懂得怜香惜玉。”

云春脸比刚才更红，两只手绞着帕子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