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计划是在须臾城歇一晚,次日一早前往天赐城,却没想到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当晚我们歇脚的客栈混入了贼人,在客栈里头杀了人,闹了命案,将一客栈的人包括我们都牵连了进去。
虽然昨晚那人动手时炎卫有所察觉,但我素来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人,他杀人杀就杀了,只要没招惹我,怎么都好。却没想到,就是因为此事耽误了行程。我们是走镖的,身上佩了刀剑,难免受人诟病,惹了嫌疑在身。虽没有证据证明我们是无辜的,但一时半会也难脱开身去。
一大早,便有官差前来拿人问话以及搜东西,这已经是第二波人了。看得我也不免感叹衙差这个差事不好做。
沐秋已经忍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要跳的炸开了:“少主,我们就任由他们这样搜来搜去么?这来一趟又一趟的,委实可恨!”
赤溪默默地伸手将沐秋再次扯回来。
此刻我和顾清风、雨休以及赤溪、沐秋以及明面儿上跟着的几个炎卫和紫衣亲侍在堂中与其他住店之人站了个齐全,只是我们佩着刀剑,又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他们十分自觉地离我们很远。
“你们几个,怎么敢在须臾城佩着刀剑,还如此嚣张!快把身份文牒都给我拿出来!”
几个气势汹汹的官差开始挨个看文牒查户籍,面对我们时态度尤其不好,身边炎卫看了我一眼,把身份名牒呈了过去。
那人看了一眼我们的身份文牒,冷笑了一声,转身朝为首的一个官差喊道:“头儿!这几个可都是江湖人士!”
他这一喊,身边站着的住店客人也都朝我们看过来,开始指着我们窃窃私语。我其实不大懂他喊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下一刻我就知道了。
因为我听见人群中有人道:“唉,你看他们不是凌云人,是江湖人士!嫌疑最大!”
“可不是么,上回宋家那个大儿子可不就是被江湖人士杀的!我看这次也指不定就是他们干得,你看他们一个个那样子,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你们说什么呢,说不定人家真是无辜的啊……”
“就算不是无辜的,佩剑入城也委实太过招摇了吧!”
……
看来,先前有过这样的案例啊。
在众人的议论中,为首那人走了过来。我懒懒地抬眼去瞧,是个三十多岁穿着黑红官服蹬着黑缎官靴的男人,满脸横肉,凶煞得很。
他从那个官差手里接过我们的文牒看了一眼,沉声道:“几位不是凌云人?”
这人声音又低又沉,像是一面被敲响的巨鼓,听起来无端有种摄人心魂的气魄。只是在我听来,也不过是响了一些而已,毕竟素来都是我压制别人。
我们这一行人怎么也不可能让我出面应付这种事,我的身份是镖局少主,身份也算是尊贵的,不宜抛头露面。顾清风不是炎华宫的人,且对外身份是“富商请的神医”,不属镖局管,自然也不该由他出面。
而赤溪与沐秋都不太圆滑,所以一路上与人打交道的任务便交给了雨休,对外便宣称是此次负责送镖的负责人之一——另一个是赤溪。
雨休这会儿非常自觉地站了出来回话:“回大人,我们确实不是凌云人士,我们都是些混迹江湖的,只是送镖嘛,您知道的,难免要进入朝廷地界,所以也办了身份名牒,这次我们也是送镖来的,不知大人有什么疑问吗?”
那为首的官差眼神锐利,刀子似的挖了雨休一眼,又将我们一个个审视了一通,“几位既是送镖的,却为何一身杀气,倒像是……”
雨休未等他说出那两个字,连忙赔笑道:“大人可千万慎言啊!小的们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才来了这里,我们常年走镖,自然免不得与人打斗,身上戾气重些也是常事,可断然不是什么坏人的!”
那人冷哼一声,又用审视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扫了一边,惹得沐秋柳眉倒竖,又险些动起手来。虽然我们都易了容,但被人这般赤裸裸地盯着还是头一次,我其实也有些不高兴。
雨休怕我当场发作杀了他们,把事情闹大,连忙移步挡在我身前,悄悄塞了一锭银子给那官差:“大人恕罪,我等确实不是什么坏人,还请大人明察!”
那人收了银子,又瞥了一眼雨休,这才转身离开,命手下继续搜查。先前来的那些人是立案、处理现场混乱,控制场面的,这次来的这几个看起来更厉害些,看样子是来找线索、抓疑犯的。
只是,搜了一圈后又各个都盘问了一番也没找到可疑之人,他们便只好让守在客栈外的官差先散了。苦于没有寻到凶手,无法定案,于是我们的车马被扣,所有人都被也被限制出城,需得等到这件事查清才能放行。
为此我颇为感叹,没想到我也有今天,就是不知道这事天意还是人为了。
待他们走了,沐秋领着几个手下去收拾房间,雨休则应付着官差们临走时吩咐写的表明自己所见所闻的文书。我没什么事,便拉着顾清风准备去吃些东西。
一大早便被扣着站在堂中,到现在已经一个半时辰了,实在是有些难受。
出了客栈便是一条繁华的大街,哪怕这里刚刚才闹了命案也没有影响街上的热闹,该做生意的依旧做着生意,该逛街的依旧领着家丁仆从们逛街。真不知道是该夸青阳王将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还是该说他们不怕死。
出了客栈以后我便翻来覆去地在想方才那人看我的眼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虽然我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可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倒不是我因为这一瞧便开始记恨上了他,但心里莫名地很不舒坦,就像吃饭时吃到了半条虫子似的难受。
对于不好的事我素来直觉很准,兴许是对这类事情经历太多,于是我转头向赤溪道:“你速速让人去查一查这件事的原委,我总觉得心里头不舒服。”
赤溪没说什么,领命自行离开了。
顾清风与我并肩而行,见我脸色不太好,微微侧过身问道:“少宫主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我道:“只是觉得事情来的蹊跷罢了。”
每每听他喊我少宫主便觉得好笑,于是我又问他:“你大可直呼我的姓名,为何偏要唤我少宫主?听起来有些奇怪。”
“既然在炎华宫挂了名做了大夫,自然也得按规矩叫你一声少主,只是我与你的手下毕竟不同,所以便唤少宫主好了。”
顾清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你这次化名慕黎,可是有什么渊源?”
我也笑了:“算是有一些吧。我并不知道我入宫前的名字,后来被编入夕落阁慕字部,就是换做慕黎,虽然这名字不算特别,兴许很多人都在用,但终究是我第一个名字,总是特殊些。后来做了少主,华陌赐名唤作华幽后,这个名字就没再用过了。”
“不叫少宫主的话,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顾清风停下步子来,定定地望着我,眸中隐含笑意,眼底沉得向一口深潭。
我被他这个样子惊得心头一跳,暗恨为什么顾清风顶着个普通的人皮面具也会勾人啊?下回得让他把眼睛也蒙住才行。
定定心神,我顺手从街边取下一串糖葫芦冲他摆了摆:“吃么。”
顾清风又是一笑,“不了。”
短短两个字,竟让我品出了几分宠溺的意味来。
我又想起他先前对我表现出来的总总,于是严肃道:“顾清风,你可是恋慕我?”
顾清风顿了顿,随即低低一笑,凑到我耳畔,“是啊,那少宫主可愿接受在下的爱慕之情?”
“……”我委实拿不准他这话是真是假,于是我默默地咬了一口糖葫芦,炎卫跟在我身后默默地付了账,一行人往喧嚣之处继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