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顾清风已经给阿娆诊脉诊了好一会儿,却一直都没有得出结果来,这让我十分忧心。
方才那些话,不过是我为了赶走阿娆故意说的,这会儿见她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我真是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代替她躺在床上。
“她活不了多久了。”顾清风忽然道。
我怔了怔,随即笑道:“怎么可能,顾清风,你别闹,看我担惊受怕的,很好玩吗?”
顾清风收回了手,轻声叹道:“我没有开玩笑,我也没有偏你,她中了毒,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我牵强地扯了扯嘴角,问道:“她中了毒?什么毒?”
顾清风道:“殒香丸。”
“不!”
我否认道:“怎么可能?殒香丸,怎么可能是殒香丸!阿娆刚刚还在和我说话,整个人活蹦乱跳的,她刚刚还好好的,不会的,顾清风,你是不是诊错了?”
我抓着顾清风的手放在阿娆的手腕上,哀求道:“你再好好看看,你再看看是不是你弄错了,一定是你弄错了!”
顾清风反手握住了我的手,道:“华幽,我没有诊错了也不会诊错,从脉象上看,她中毒已经很久了,我方才已经用银针给他探过穴位,发现中毒很深,想必时间差不多就是我去帝都找你的时候,离如今已经近两个月,那毒性早已深入骨髓……”
“够了,别说了,这不是真的,”我癫狂的抓住顾清风得手,“再给他看看,你再好好看看,不可能的!”
顾清风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我。
我明白,他没有骗我,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阿娆,道:“不久以前她才和自己心爱的人结了婚,你现在告诉我,她已经快死了?她怎么能死呢?他今年才十六岁,二八年华,正是最美的时候,一朵花似的娇艳,怎么能死呢?”
殒香丸名字听起来好听,可实际上却是一位毒性极强的药,并且被列为三大毒药之一,其解药并不是没有,只是药方早已失传,无人知晓。连顾清风都说她无药可医,那就说明阿娆的情况真的已经没有缓转的余地了。
我只是毒药,我还不会如此忌惮,毕竟能延缓寿命的方法多的是,只要不是能立刻致死的剧毒,我都能有办法,可偏偏这殒香丸很不一般,中毒的人每日早晨黄昏都会浑身疼痛如绞。
有时候是如同万只蚂蚁在噬咬,有时候是针扎一般的疼痛,而且那种痛,不是被刀剑砍伤时的痛,更像是从经脉血肉里蔓延到皮肤外面的,简直无法忍受。
我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就是因为华陌曾经给我服用过很多次,虽然每一次的剂量都很小,但那段时间我还是常常疼得死去活来,可想而知,她中毒这么久,每日经历的会是怎样的痛苦。
这时,阿娆虚弱的声音传来,“少主,你别担心我,我很好。”
听到阿娆的声音,我赶紧走到床边,握住了他她的手,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阿娆摇摇头,“没有,就是有些饿了。”
“好,我这就吩咐人去做做你喜欢吃的菜,全都做一遍。”或者我立刻叫了两个眼尾出来吩咐厨房做饭,立刻送过来。
阿娆红着眼睛问道:“少主你还要赶我走吗?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赶你走,是我错了。”
我摇摇头,握住了阿娆的手,道:“阿娆,对不起,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不是我真心要说的,我其实很高兴你能回来,也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的身边。
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也没有怪过你,只要你想回来炎华宫就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你要知道,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姐妹,永远都是炎华宫的护法,只要有我在一日我就会护着你。”
“少主,你对我真好。”阿娆笑了笑,分明看起来还是当初那个天真活泼的样子,可我却忍不住红了眼睛。
“少主,你可千万别哭啊。”阿娆忍不住打趣道:“你可是年华宫的少主,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年华少主啊,怎么能为了这点小事就红了眼睛,要是让别人看了可要嘲笑你了。”
知道她是在宽慰我,我轻轻笑了笑,问道:“阿娆,老实告诉我,这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娆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从她的反应中我察觉到了不对,若是因为受伤中的毒或者被人暗算,她绝不可能是这个态度,难道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想着阿娆当初对我的态度,我忍不住成了脸,问道:“那时候你口口声声说再也不会跟我回炎华宫,要跟元明霁成婚,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为什么影响最黏我,有时候一天会儿都舍不得离开我的阿娆,当时会那么果断决绝。
阿娆沉默着,还是不肯说话。
我咬了咬牙,道,“你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又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回来?你还回来做什么,干脆永远都不要回来好了!”
阿娆听完,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这副样子看得我心中一痛,可她还是倔强的抿着唇连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我真是快要被她气死了,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好,你不说那你就自己呆在这里呆着吧,顾清风,我们走让她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让她好好想想清楚!”
说完,我拉着顾清风就往外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还躺在床上的阿娆。
出了房间,顾清风,这才道:“你为何方才要对她那么凶?明明心里惦记得很,盼着她回来,不知道盼了多久,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做什么又要对她这么说话?她现在还中着毒,身子虚弱得很,你这样刺激她,叫她怎么能养得好身子?”
“你懂什么?你根本就不懂!”我朝顾清风吼道:“阿娆是我捧在心尖尖上的人,是我拿性命都要护着的人,如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性命垂危,你让我怎么办?
可你看看她,她偏偏连下毒之人是谁都不肯说,我连找出那个人替她寻得一丝活下去的机会都做不到,甚至连给她报仇的机会都没有,我能怎么办?她从小到大都和我在一起,没经过外面的风吹雨打,没有受过那些磨难,怎么能受得了殒香丸的苦?
顾清风,你知道她对我而言有多重要的,没有她,你让我怎么办!”
眼泪落了下来。
似乎在顾清风面前,我软弱了很多啊。
顾清风伸手把我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别怕别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而且我也一定会尽自己的能力去救她,哪怕不能解毒,我也会尽量缓解她的痛苦。”
想着阿娆已经中毒了这么久,一个多月来,她每天早晚都要承受一次那样的疼痛,难怪刚才我看她瘦了很多。
越想,我就越心疼,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泪珠在他的肩膀上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来。
我吸了吸鼻子,道:“顾清风,你一定要研制一些副作用最小的镇痛药,她受不了那种苦的,我也舍不得她受那样的苦,不然,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顾清风低声应了,想了想,问道:“你看起来似乎对殒香丸很是熟悉?”
我道:“何止是熟悉啊,我还吃过很多呢。你可还记得当初在断空山时我跟你说过的,我身上的毒性发作最厉害的一次是在三年前,那时候,我全身僵硬无法动弹,但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四肢百骸仿佛有无数虫蚁噬咬,整整一夜没有合眼,次日一早吐血吐了三次,命都险些没了。当时我吃的就是殒香丸。”
顾清风沉默了片刻,忽然松开了我,鼻尖的冷香忽然淡了,让我有些躁郁。
下一刻,顾清风的吻便轻柔地落在了我的额头上,然后便是眉眼,鼻梁,最后,是嘴唇。
明明吻的是嘴唇,可我却觉得心尖尖都颤了颤。
“顾清风……”我微微张开了嘴巴刚想说点什么,顾清风却忽然加深了这个吻,将我的话严严实实地堵了回去。
“……”
本来还挺感动的,现在……我眯了眯眼,狠狠咬了一口,嘴里立刻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嘶——”
顾清风吃痛,连忙松开了我,嘴角还挂着一丝腥红。
我瞪了他一眼,道:“少给我的寸进尺,还不快去翻一翻医书,找找有没有解药的配方,还有,记得把你最好的镇痛药拿出来,若是阿娆有什么事情,我定饶不了你!”
“好好好,都听你的。”顾清风笑着应了,末了,小小声地抱怨道:“下口真重啊。”
听见他的话,我忍不住红了脸,为免被他发现,干脆丢下他不管直接去了书房。
这件事我势必要好好查个清楚,当初燕诀和赤溪护着阿娆离开以后,到底去了哪里?在金安寺又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赤溪会被困在地下室中,那些炎卫是谁杀死的,燕诀后来又把阿娆带到了哪里,阿娆又是怎么从燕诀和君莲叶的手上离开的,。
我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个谜,而我全都不知道,当初只以为事情没那么复杂,见阿娆好好的,也就没继续追究下去,可如今看来,是该好好查个清楚了,哪怕是得燕诀,得罪剑宗,只要能知晓其中原委,我也在所不惜。
很快赤溪便被叫到了我的书房。
我直接道:“阿娆回来了,你可知道。”
赤溪点点头,“已有炎卫告知过属下了。”
我紧紧盯着他,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那你又知不知道她中了毒,而且中的是殒香丸。”
赤溪听完,也是一愣,“殒香丸?这世界上还会有这种东西吗?当初殒香丸不是早就已经被武林盟的那些人都毁了,就连方子也没留下来吗?这怎么可能呢!”
见他表现出来的惊讶不像是作假,我道:“根据中毒的时间来看,应该是中元节的时候,也就是金安寺之事过后她才中的毒。”
赤溪闻言,立刻跪在了地上,道:“少主,是属下的错,都怪当初属下没有保护好护法才会出现这样的事。”
我眯了眯眼,问道:“你当真不知情?”
若真是不知情,那跪得这么快做什么呢,我又没说一定就是他干的。
赤溪道:“属下确实不知道。属下明白,少主是想问一问当日的情况,属下也早就想与少主细说一番了。
当日我们与少主分开以后便陪着护法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后来听几个人说金安寺那边有盂兰盆会,很是盛大,护法便想着去替您求个平安福,听听经文也好,于是我们便去了金安寺。
谁知刚去,却在门口遇到了章姑娘章姑娘是一见者护法便说,今日是元公子陪着她一同到金安寺来上香祈福的,还说让护法不要痴心妄想,企图飞上枝头变凤凰,攀上元家,成为元明霁的妻子。
当时章姑娘说话十分刻薄,护法很有些生气,便反驳了几句,谁知张姑娘竟然动起手来,要叫身边的人教训护法,还说属下和燕阁主都是护法大人勾搭的野男人,护法大人气不过,便跟她吵起来了还动了手。
就在这个时候,元公子和唐姑娘忽然出现了,正好看见了护法对章姑娘动手的那一幕,于是二人都以为是护法带人欺负章姑娘,元公子也帮着说了护法几句。”
我忍不住道:“元明霁是个傻子吗?这么明显的圈套都看不出来?这阿娆也是个傻的,竟然就这么被人算计了,她难道就不替自己辩解辩解吗!”
“怎么没有?”赤溪道:“护法当时是解释过的,可章姑娘和唐姑娘都一口咬定是护法先动的手,还说什么护法口口声声喜欢元公子,却带着我们这些陌生男子逛街,不成体统,根本就是人尽可夫的荡妇,还说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说您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定是因为耍了心机手段,才越过了安晚公主,成为青阳王妃的,这一番话下来,说得护法生了气,当场便要杀她。
结果,自然就是元公子护着章姑娘,伤了护法的心。但当时他还是记挂着护身符的事,于是还是带着我们进了金安寺内祈福,然后便遇到了一个面色和善的僧侣,跟着他进了厢房打坐,当时我和燕诀被留在了门外,察觉到不对时,护法已经昏迷了,而外面,也有人开始大肆屠杀金安寺的僧众,像是要灭口。
由于情况紧急,我只好带人留下来挡住他们,由燕诀和赤翼护着护法离开,再后来,便是我们被逼入地下室,险些被围攻致死了地上后面的事,少主您也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