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接过,见上面写着,安晚名叫苏眠,是凌云帝姑姑的女儿,却未曾冠驸马之姓,而是入了皇室族谱,姓了苏,自小长在皇宫,与凌云帝关系亲厚,今年已经十六岁,凌云帝曾数次想要给她赐婚,却都被婉拒了。
我道:“难怪青筠说她与安晚交集不深,这安晚如今不过十六岁,青筠已然二十有二,长了她足足六岁,当初便是安晚早生了爱慕之心,在青筠看来也只不过是孩童的玩笑话罢。”
“说是这么说,可你不也才十七么?”阿娆笑道,“青阳王仍旧长你五岁,我倒是没见你心里有什么芥蒂,也不见得青阳王就把你当小孩子看。方才你进来时面露心虚之色,耳垂泛红,想必,是在逃避青阳王了?”
见阿娆仿佛洞悉了一切,我略有些尴尬,微微咳了咳,道,“你好好批折子,莫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阿娆见我没反驳,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不由打趣道:“哪怕你就是不跟青筠在一起,来一段露水情缘也不吃亏啊。”
“你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我有些恼,起身在阿娆脑袋上敲了一记栗子,“小小年纪不学好!”
训完她,我转念一想,坏了,阿娆该不是对元明霁生了这种想法罢……不行!
我只觉一阵冷意窜上心头,不敢再想下去,忙出了阿娆的房间,去寻赤溪问一问二人的动向。
身后似乎传来了阿娆的低喃:“我也就比你小了半岁而已,怎么就是孩子了……”
我逮着炎卫问了一通,好在赤溪和盯梢的人都说二人只是一起上了一趟街,并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这才放下心来。
我道:“先前让你们查的元明霁的身份背景还没查出来么?”
赤溪道:“已经整理好了,只是少主最近不得空闲,属下们便一直未有机会提起。”说着,他让人拿过来一份卷宗。
我伸手接了,只见上面写道:元明霁,字暮晓,旧朝龙吟国第一世家元家的第四十三辈嫡长子,年二十一,自小聪慧,好学上进,十八岁考取文试状元,成为翰林学士,学识渊博,所著古书集注为文坛推崇,还曾多次参与文试考核命题,因一桩贪墨案向凌云帝秉笔直谏,得凌云帝赏赐一支银毫御笔,其所写文章奏疏可直呈凌云帝龙案之上,一时为凌云文坛赞颂,成为万千学子的榜样。
没了。
我道:“……就这些?旁的没有了么?”那些品行人格,为人处事方面呢,怎么都是夸他的?
赤溪道:“还有一些杂乱的消息,说得都是元明霁相貌出众,成为凌云许多女子的钦慕对象,却秉持本心,洁身自好的事。只是未得查证,属下便剔除了,未曾记录在案。”
“未曾查证?那也就是说,不知道是真是假了。”我皱眉道,“那你查一查元家的背景,还有元明霁跟元家的关系,以及他从小到大的性格行为,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这便关乎元明霁以后能不能为了阿娆而反抗家族,执意与她成婚,或者“私奔”。毕竟元家这样的百年世家,定是会讲究门当户对的,阿娆不过是个江湖女子,很难入了他们的眼。
倘若元明霁是个软骨头,只知道听从家里的安排,那他与阿娆之间,怕是难得好结果,还不如让我早早掐死,免得日后阿娆为了他伤心难过。
赤溪应道:“是。”
又寻借口在别宫晃荡了几圈,终于还是到了午时,灼红便来寻我去用午食,可一想到会见到青筠,我就有些不想去。
灼红看出我的不情愿,劝道:“王妃娘娘莫要再耽误时辰了,如今不比在北疆,娘娘一句话,便能让人把饭食送进屋里,现下王爷王妃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呢。王爷在前厅等了多时了,您还是快些去吧。”
也罢,左右不过是吃顿饭,有什么大不了的,青筠又不会吃了我!再说,还有朔诚呢。
我定定神,与灼红一同去了前院。发现素来蹦跶的朔诚今日却并未出现在饭桌上。
我一脸平静地在青筠身侧坐下,顺口问道:“朔诚去哪里了?”
青筠道:“阿敏有些事要办,近日可能不会与我们在一起。开席吧。”
我点点头,见青筠动了筷子,这才开始用饭。好在青筠并未在提及马车上的事,与平时一般无二,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饭后,照例是练字和烹茶。
申时一到,灼红便拉着我进了房间,开始沐浴熏香更衣梳妆,为宴会做准备。
沐浴完,灼红替我换上一套紫色的华服,只是式样和材质都与先前穿的不同,上面的花纹也从金线缠枝莲改成了大朵的暗色牡丹。
我问道:“这衣服是哪里来的?为何与先前穿过的都不一样?”
灼红道:“这是今日娘娘回来以后,宫里的尚衣局遣人送过来的,说是给王妃参加宫宴穿,一共四套,有月白,宝石蓝,海棠红,以及这一套罗兰紫的,想着娘娘素来都穿紫色的华服,便给娘娘挑了这一套,若是娘娘不喜欢,换一套便是。”
我道:“宫里送来的,那青筠也有吗?”
灼红道:“是,娘娘,王爷也送来了四套。”
我想了想,道:“你遣人去问问青筠今日穿什么样的衣裳,既是新婚出席宴会,还是穿一个颜色的好,以免让人看了笑话去。”
灼红笑道:“娘娘想的真是周全,那奴婢这就去问。”
这倒不是想的周不周全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倘若青筠穿了一身玄衣,而我穿得大红大紫,二人走在一起,倒有些不伦不类,平白的让人笑话,丢了脸面去。
不多时,小丫鬟来报,说是青筠也穿了一身紫色的衣裳。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我还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我随口问道:“青筠这么喜欢紫色么?我似乎都没见过他穿旁的颜色。”噢,倒是有一次,那回饮酒他穿了一身金边白袍,举手投足间愈发清冷妖冶,险些勾走了我的魂。
灼红道:“王爷在衣饰上素来不怎么讲究这些,只是北疆以紫为尊,而按凌云的礼制,王爷也该穿紫色,所以王爷大部分衣裳都是紫色的罢了。娘娘收收腹,我给您束个腰封。”
我依言收腹,却感觉腰间被一股大力勒紧,气都喘不上来了,似乎要把我的骨头勒断似的,忙吸了口气,问道:“绑这个做什么?”
灼红道:“这说是宫宴,可传话的人说了,今晚的是散宴,散宴会有不少女眷出席,包括后妃、官员妻子和各家未出阁的姑娘,到时候自然就成了这些人争奇斗艳的战场。
娘娘这是第一回参加这样的宴会,又有个江湖女子的名头,难免被人看不起,所以在衣着上,娘娘一定不能输给别人!”
她话语一落,玩只觉腰间又紧了紧。
看着自己本来就纤细的腰身被勒得更单薄,我忍不住道:“其实,不用打扮得那么好看,我也没必要与她们攀比什么。”
反正再过两个月,我就脱离了这一切,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凌云都城,所以,管他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她们好看就好看呗。
灼红有些恨铁不成钢,一边为我绾发上妆,一边道:“娘娘糊涂啊,便是不争抢什么,咱们王爷生的那般好看,难保有人打王爷的主意,若是您镇不住那些宵小,她们往王爷身边扑怎么办?”
“……扑?”
我有些不敢相信灼红会用到这个词,“这可是宫里的宴会,那些人便是看上青筠又如何?还敢当众示爱不成。”
灼红道:“是不能当众示爱,可她们会让家里同王爷提亲呀!咱们王爷年少有为,相貌出众,又是统领一方的北疆之主。这般优秀的女婿,谁家不想要一个?也就是娘娘您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
我忽略了灼红最后那一句话,问道:“虽说是如此,可我毕竟是正妃,她们要是嫁过来,那也只能是小妾,试想,有谁家爹娘会愿意女儿做个别人的妾室的?”
灼红道:“王爷是封王,封王是什么意思王妃不会不知道,整个北疆都是王爷的疆土,许多北疆之事,甚至连皇上都无权过问。那么嫁给王爷,地位待遇与那些后妃也差不多了,能得一生富贵荣华,难道不比嫁给一个小官员,日日操心家宅之事要好吗?”
“似乎是这个道理。”我点点头,默默提醒道:“灼红,你给我带错耳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