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集团，富江分部中央控制室，无数的监测屏幕挂满了这个足足有上千平方米的空间，由如此多的监控屏幕组成的点阵，几乎是把整个富江市的各种信息都囊括其中，就连武者行动局都未必有如此庞大的信息技术网络，毕竟斩鬼盟的武者们，很多还精研了许多分门别类的技术，不单单是武者行动局的以刑侦探查为主的武者们。

唐小豆正紧紧地盯着她面前的几台控制器，这几台机器是最主要的，也是最重要的，因为它每分每秒都在为唐小豆提供苏慕云现在所处的位置，墨镜是一个发讯设备，同样的，苏慕云身上的某些零件也是发讯设备，不过这是唐小豆偷偷摸摸地塞在苏慕云身上的。

其实是一个纽扣，一个状似纽扣的位置定位和通讯器。苏慕云是一个很警觉敏锐的男人，但在唐小豆面前却没有那么重的包袱，唐小豆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眼神中流露出疲惫的神色了，就像是一只奔行了数百里迁徙的猛兽，在抗拒着自然界不断压缩生存空间的同时，还要保证自己能够健壮地继续活下去，不能倒在目的地之前。

唐小豆不知道在哪里听过这样一句话，其实很多时候，人为什么能够坚持下去，凭着的就是那一口气，那一口气能够憋在胸腔里越久，那么这个人就能走得更远，但如果这一口气泄掉了，就会如决堤一样垮下来，就算是最后，那一口气是重新找回来，也无济于事了。

因此苏慕云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那一口气也就憋得越来越紧，唐小豆能感受得到，这个男人的意气难以被磨去，除非在自己面前，偶然才会流露出那有些无精打采的模样，就好像是如艺术品一般的雕刻，在自己面前叹气垂眉，和普通人会沮丧失望神情并无二致。

唐小豆想到这里突然笑了笑，如果不是因为苏慕云在自己面前放松了警惕，她也没有办法偷偷摸摸地藏了一个纽扣式的讯号发射器在他身上，把他身上的大衣纽扣给换掉一个，换上自己准备的纽扣。

因为这个看似完美无缺的家伙，居然有时候连大衣都需要别人帮他穿，唐小豆每次都把他的黑色大衣展开，像是塞入人形模特一样地塞进苏慕云的身上，苏慕云也是毫不客气地伸展开自己手臂，等着大衣被妥妥帖帖地套进身上，这件大衣是纯手工定制的货色，如果是一般人的话，穿一次可能就需要拿去丢掉了，因为这种级别的东西，是没有办法进行清洗的，清洗之后本身的格调自然就会大损。

灰尘可以用灵力鼓荡来祛除，但是血迹的话就比较麻烦了，因此苏慕云特地托人定制了同色但是不同版型的大衣，每一次斩鬼的时候沾染到了血迹，他就需要再换上一件新的大衣，来保证自己的形象。

斩鬼也是一门烧钱的活计，除了武器和药物的开销，还有衣物。

这一不小心沾点血就得重新把价值数十万的外衣丢掉，如果苏慕云不是斩鬼盟的少主，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家庭条件能够容许一个人如此做作了，就算是某些隐世不出的顶级武道宗门也经不起这么败家。

唐小豆摇了摇头，她和苏慕云自小算得上是严格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但其实她很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慢慢地拉长，就像是一条阴影划分开的线条，一段站在阳光下，一段藏在影子里，随着角度的倾斜被拉得越来越长，最后甚至变成直线。

苏慕云日后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肯定会风风火火地继承下斩鬼盟这份让人羡艳又眼红的伟大事业，而且他本人也乐意为此献身。

不是苏慕云有多么崇高或者高尚的理想，以保护普通人不受鬼化者侵袭为己任，而是他有不得不做的理由，有不得不斩杀恶鬼的原因。

尽管这么高的觉悟付出的代价也是足够庞大的，庞大到让他差点崩溃，也正是触底反弹之后的心境，才让他斩杀恶鬼的时候全无心理负担，甚至能够从他的眼角里看到一丝难言的快慰感，称不上欣喜若狂，但绝对是一种自我满足的情绪存在，填满了他的眼角然后溢出来。

庆幸的是，除了这一点变化之外，苏慕云和最开始认识的那个苏慕云并无二致，唐小豆也很庆幸，自己没有看见这个男孩变成大男孩之后，就变得自己陌生了，虽然之后总会渐渐陌生，但至少现在这样就很好，本来她的使命就只是作为苏慕云背后的矛和盾。

任何的非分之想都是奢望的，她只不过是一个无情的工具，是能够为苏慕云牺牲任何一切的工具，自从她记事以来，就已经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好在苏慕云是一个值得她这么付出的人，不算太过可怜。

唐小豆自嘲地笑了笑，居然自己还有心情在这里自怨自艾，这可是一点都不像她啊，她可是一刀能够砍下七八个鬼化者的彪悍女人，就算是最为顶级的斩鬼人们，看到她都会为之一震，背后汗毛竖立。

“滴滴滴......”中央监控屏传来了急促的滴滴之声，屏幕正中央的点瞬间消失不见，跟着一个缩略的地形图也开始扭曲，接着就是一片雪花出现在监控屏幕上，就好像是黑白电视时代没有信号的模样。

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的爆响声，噼里啪啦地传来，不只是一台中控屏幕，此时所有的屏幕都在跟踪着苏慕云的行踪，在这一瞬间之内，全部灭掉，取而代之的是噪音满满的雪花碰撞声，监控器全部宕机。

“怎么回事？”唐小豆脸色骤然剧变，望向了身边一位技术员。

这位技术员是富江分部的技术部部长，王晟，专门为富江分部的成员们提供技术上的最高支持。所有富江分部的高科技设备，都是由他们提供和检测的，虽然他们老是会做出一些很危险的东西来，闹出不少次的乌龙，但在富江分部这里的风评还是很高的，否则这个技术部门早就被斩鬼盟的总部给撤销掉，换上其他更加靠谱的技术组成员。

“怎么追踪苏部长的所有图像全部消失了？”唐小豆见王晟部长没有回答她，声音变得更加焦躁急切，眼里都快要冒出火来了。

如果只是一般的斩鬼盟武者，她也不会如此的失态，但是现在很可能出现了严重状况的人是苏慕云，她一没控制住，火爆脾气就窜了上来，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别说是怎么跟苏慕云父亲交代，就连自己，她都没有办法给出一个交代，也没有办法给那人一个交代......

“别着急！唐副部长，我正在联络各位技术员开始排查问题！”

王晟摆了摆手，表示唐小豆稍安勿躁，他的另外一只手在摆手的同时，还在不停地工作着，他前面的屏幕不停地跳出各种各样的界面，ping的连接界面，连接到卫星的界面，连接到富江电力线路的界面，连接到富江市各个视频监控中心的界面......只要想得到的，他都做了。

“快点！给我快点查！”唐小豆渐渐地冷静下来了，但还是有几分焦躁的意味挥之不去，“苏部长千万不能出事，明白吗？”

“唐副部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现在已经开始寻找这个问题的引发的原因，请你得稍等一下，千万不要打扰我工作。”王晟的眉头锁成了川字型，表情沉得像是一块长满青苔发黑之后的石头。

唐小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点了点头，她知道王晟说的没错，她再着急也没有用，自己催促王晟只会让工作的进度变得更慢，她倒不如去做一些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来接应可能出了问题的苏慕云。

时间一点点地慢慢流逝，每过一秒钟，唐小豆就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加煎熬一分，富江分部使用的监控系统和斩鬼盟总部的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也就意味着说，富江分部出现这个问题，就算是她现在紧急连线斩鬼盟总部也是无济于事的，只希望王晟部长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此刻，富江分部，技术部，几十位技术人员正待在这里头。

他们大多都是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有索粉任粉，还有另类的盒子粉，他们的嘴上大多都是最近新出的某某“3A”级别的大作，真实到不行的“寒霜航空引擎”系统制作的射击游戏等等......

如果不是他们的脖子都同一挂着吊牌，如果不是他们待在富江分部里头，放在外面就是一群猥琐的三十多岁的男人们，扎堆一起取暖的油腻模样，肯定会被路边的小姑娘们群起而攻之，甚至于报警。

这完全没有半点技术尖端部门的模样，倒像是某个漫展或者是某个霓虹国动作电影的发布展会，聚集的全是猥琐男人。

“唉，你说三上老师的那个沐浴环节，实在是太有味儿了。”一个技术员嘿嘿地笑着，手头上还拿着被一张黑色布片蒙上的光盘。

“我靠？可以啊？你居然搞到了这玩意儿？”另一个技术员看到这黑色布片，连光盘外包装都没看到，就已经流露出了垂涎三尺的表情，“特么的，这部作品可是三上老师的诚意之作，霓虹国都只先发行了不到一千部，你到底是怎么提前搞到手的？快教教我啊！”

“哼哼，这可是我的独门秘密，你要知道，这么珍贵的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到手的！”拿着光盘的技术员笑得更灿烂了。

这家伙似乎很享受被同事们吹捧的感觉，他一直都有这些古怪的门路搞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因此在技术部门里一直是众人争相讨好的存在，毕竟对于这群技术死宅来说，他们空有每个月极高的薪资，但完全没有地方花出去，自然就喜欢追求这种另类的收藏物品了。

“好兄弟，快让给我吧！你要多少？十万？二十万？”

另外那个认出光盘的家伙连忙加价，对他来说一二十万根本算不上什么，对于这里的每一个技术员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这可是限量啊！可是三上老师的限量款！以后再版的可就是二版本了，如果没能买到手简直就是人生的一大遗憾好吗？

虽然手头上已经有了不知道多少部这些老师们的作品，甚至没有一部是从头看到尾的，应该说是没有一部看过超过十分钟的。

他们这样的家伙，不愁吃喝拉撒睡，斩鬼盟全包，除了没老婆之外简直就是人生顶点的人物，大部分的乐趣真的就是把钱花出去了。

“唉，说实话，我真的很舍不得这么宝贵的东西，你懂吧？”

“懂懂懂，你别特么拐弯抹角了，赶紧的报个价格行不行啊？”

拿着光盘的家伙一副极为舍不得的模样望了几眼，连连叹气，正准备说出他早就准备好的，用来敲竹杠的价格时，王晟的声音传来。

王晟接上了工作频道，他的声音窜进了原本还在享受休息时光的技术员们的耳膜里头，吓得想要购买光盘的家伙瞬间就软了。

“小伙子们，你们的休息时间结束了，快点给我停下手头上的无聊活计，赶紧投入到现在最为紧要的工作。”

“再快点！再快点！快点找到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王晟没有辜负唐小豆的期待，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翻飞着，无数的界面被调出的同时，又再度地消失，它们被输入了相应的指令之后，都火急火燎地赶往它们应该去的地方开始执行这些命令，而此刻在技术部部门的七八十位技术工程师们，也完全地投入了工作之中。

......

“调动我们能调动的所有的斩鬼人，预备役也没有关系。”唐小豆表情紧绷地走出了中央控制室，让手下的人去调动斩鬼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