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轻歌轻车熟路地翻上墙壁,来到了叠翠园的三楼,这一层楼算是他唯一的自留地了,自从程紫璇提出自己不需要这里的时候,这里是暂住在家中女孩子们约定俗成的,不会上来的地方。
窗户被轻轻地推开,傅轻歌从来都不会将这扇窗户锁上,因为总有这种晚出夜归的时候,从正门进到家中未免声势浩大,为了照顾到其他女孩的感受,他就选择从这个地方进到屋子里。
其实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一直很希望自己能够像武侠故事里的大侠一样,自由自在,凡事不走平常路,从窗户里翻进去屋子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浪漫主义情怀,就好像是举杯高歌一样豪放。
不过这位大侠现在一身污泥,衣角沾着各种血渍,如果不是那件大衣替他挡住了许多血迹,把大衣丢进储物空间里头,他估计奔跑在马路上会被人当成流窜四处作案的连环武者杀手。
别说是回到家了,怕是半路就被武者行动局的武者拦截下来,然后盘问都不盘问,直接把他抓回局子里头,好好审问一番。
站在窗台处脱下鞋子的傅轻歌,一手打开窗户,一手提着鞋子,轻轻地跨过窗台,悄然无声地翻了进来,刚准备坐下来喘口气,休息一下跑了半天的疲惫身子,就看到了一个女孩的影子。
这个女孩跪坐在傅轻歌的面前,背对着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傅轻歌隐隐觉得能够听到哭声,这哭声并不是人类的哭声,倒像是某种生物发出了固定频率的声波,虽然听不见,但是让人有一种听到哭声的厌烦感,心烦意乱的错觉涌上脑海。
这是谁?他很肯定自己从来没见过她,他认识的女孩从来没有一个是这样的,都说人有一种叫做气质的东西伴随着他们,气质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能够更改的,如果更要说明的话,气质像是一个人的印记,这是通过他们长时间生活和经历累积而成的东西。
他曾经遇到的所有女孩,都不像眼下这个女孩一般阴沉,就像是从黄泉里走出来的,走过了奈何桥,踏过了黄泉水,连孟婆汤都没喝下,一看就不是善客,倒像是来这里索命的。
傅轻歌心下一沉,提起脚步靠近了她,女孩佝偻着背的样子惹人疑惑,傅轻歌一贯以来都是好奇心满满的家伙,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这人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于情于理他作为主人,也应该看看这人到底是谁才对。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里面?”傅轻歌尝试呼唤了一声对方,女孩只是身体稍微抖动了一下,但没有做出任何的回答,依旧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不过手指却是微微地动弹了一下,撩起了头发。
傅轻歌吞咽了一口口水,脑海里各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涌了上来,这就好像他之前看过的恐怖电影,电影里的情节都是突然出现的某某人不发出任何声音,然后伴随着阴霾的气氛,顿时间阴风阵阵。
傅轻歌思索了半天,在想自己是不是做过了什么事情,导致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不过所有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条件并不存在才是,他也不到处流连,也从来没谈过一次恋爱,根本没理由会发生这种爱情上的纠纷纠葛。
阴风不断地吹啊吹,吹得傅轻歌头皮发麻,就像是有一把刮皮刀,从他的头上慢悠悠地划过,把他的头发和头皮整整齐齐地划掉,在经过头顶中央的位置时,甚至还停顿下来,让刀片和头顶来一次亲密的贴合,把刀片上冰凉的温度从头传递到脚。
“我晕,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自己吓自己。”傅轻歌连忙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一点,他这会才是真正的恐怖电影主角才对,武道世界里最不符合常理的存在,自己的能力完全比任何的妖魔鬼怪还要来的恐怖,就算是真的妖魔鬼怪,看到他恐怕要退避三分才对。
想通了这一节之后,傅轻歌就不再那么害怕了,面对自己不清楚的东西会害怕是没错的,但他知道了自己才是真正不清楚的东西后,反而清醒了过来,壮着胆子绕过女孩的背后,想要去看她。
靠近了傅轻歌才看到,女孩穿的是一身红白相间的长裙,只不过这长裙的颜色有些突兀,红色和白色相交的地方显得一点规则都没有,好像是这身裙子本来是素白色的,但是在完成缝纫的时候,被人泼上了红色的衣服颜料,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而且这红色很艳,非常鲜艳,艳丽的就像是血一样,快要从素白色的衣裙上滴落下来,更像是用血点缀的一般。
傅轻歌突然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志怪故事,这种身着白衣,但白衣带血的女孩,一般都是生前蒙受了极大的冤屈,无法得到辩白或者救赎,从黄泉处穿越而来,流连在世间不愿意返回黄泉。
如果这则志怪故事说的没错的话,那就是说,傅轻歌平日里看到的鬼只是由人化成的,现在他看到的鬼,很可能就是真的了。
“怎么越想越玄乎了,简直就是崂山道士传记啊。”傅轻歌吐槽。
在女孩的背后站定,傅轻歌再度鼓起勇气说道:“你是有什么天大的冤屈得不到伸张吗?为什么要在我家里呆着?我只是一个老老实实的普通学生,我只想过安静的生活,麻烦你去别家叨扰吧。”
女孩应该是听到了这句话,但她无动于衷,只是身体轻轻地摇晃了一下,然后再度坐直,意思就是她听到了傅轻歌的话,但是她不想回答傅轻歌这样弱智的问题。
“好像交涉失败了的样子。”傅轻歌自言自语,未知的恐惧确实存在,女孩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妙,在这个女孩身上他感受不到任何关于活人的气息,就好像她连呼吸声都没有,就像是一具尸体。
一具尸体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摆在自己面前,任谁看到都会暗暗发憷吧?或许这个女孩是一个武道高手,使用了某种他不了解的办法掩盖了自己的生命气息,就连他也看不出这个女孩的体征。
于是傅轻歌尝试着延展开自己的领域,他的领域对于有灵力波动的生命体具有影响,这影响关于到对方灵力的强弱,换言之,就是被领域延展到的武者,实力越强越会感受到诸多不便。
当然,武道实力越差的人,被傅轻歌的领域覆盖到,反而觉得没有多大的差别,因为他们的敏感程度实在是足够低下。
傅轻歌让自己的领域延展出去不过半米的范围,这范围是精确度最高的范围,就算是一只蚂蚁的生命体征,都无法逃出他的检测。
过去一秒,两秒,三秒......结果没有任何的反馈传来。
这说明了,这个女孩真的不是一个活着的生命体,她没有一点类似于人类的波动,哪怕是心脏的起搏傅轻歌都无法感受到。
鸡皮疙瘩开始从傅轻歌的双臂间跳了出来,一粒一粒的小疙瘩遍布他的全身,一种冰凉至极的感觉浸染了他的心头,这冰凉比起封雪握在手中还要过犹不及,冷得傅轻歌头脑空荡荡的。
“就是你么?他们说的那个人。”女孩突然开口说话了,轻悠悠的嗓音空灵的不像是人声,像是用特殊合成程序合成的电子音。
傅轻歌一头雾水的看着女孩,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延展出去的领域开始获得了反馈,那是一种生命气息的反馈,一颗心脏从几乎静止不动的情况下开始起搏,慢慢地跳动起来,而后速度越来越快。
最后恢复到了人类正常的心律水平,维持在不快不慢的程度。
傅轻歌松了一口气,那种久违的安定感重回心头,悬在嗓子眼的心重重地落了下去,既然对方是人类,并非是鬼怪的话,那么自己就没有任何需要担忧和害怕的了。
他略微放松地从背后绕到了女孩的正面去。
因为他想要看看这位不速之客究竟是什么模样。
女孩的正面,傅轻歌看到她低着头,头上长长的茂密的金色头发垂了下来,完完全全地挡住了她的面孔,这样灿烂的金色他曾经见过,就像是金丝鸟一样的金色,柔顺的就像是刚刚被展开的天使的羽翼。
这时窗外天空的乌云突然全部散去了,月亮从厚实的云层中探出头来,一束淡然的白光透过绿化大树叶片的缝隙,钻过房子窗台照射进来,光线打在她的身上,把她周围的一切全部照亮。
就好像是预设好的进程一般,这光线打下来的位置分毫不差,不多也不少地全部投映在她身上,她的周身像是蒙上了一层白白的光圈一般,把整个身子全部照亮,光彩明媚,晃得傅轻歌睁不开眼。
她抬起头,看着傅轻歌,傅轻歌也从刺眼的光线中回过神来,眼睛瞳孔瞬间缩小,把自己眼球的折光率降低,以免被强光灼伤。
那是一张素白清秀的脸,五官匀称的安放在脸上,自高挺的鼻梁开始划分,整张脸完美的就像是一副对称图形,唯一破坏掉这张脸的对称美感的就是右眼的那一点小小的泪痣,看上去我见犹怜。
一直以为残缺美是一种找不到对方优点时候的托词,直到见到了这个女孩之后,傅轻歌才认识到自己的认知有多么的错误,这破坏了对称的泪痣简直就是点睛之笔。
空气在这一霎那凝固了,两人相互凝视着,没人打破这个僵局。
片刻之后,女孩突然说话了,对着傅轻歌轻启樱唇,眼睛眨动。
“你知道吗?你这样一直盯着一个人看,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而且你的表情实在是有点猥琐,让我的观感很差。”
傅轻歌觉得自己像块石头一样呆立在原地,整张脸变得煞白煞白的,就好像是画师忘记帮他上色一般,整个人像是黑白色的简笔画。
“抱歉,我只是......”傅轻歌习惯性的道歉之后,突然才反应过来,该吐槽该生气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怎么让这个女孩反客为主了?
“不对,这明明是我家,你突然闯进来,一句话不说,像是鬼一样,居然还有脸对着主人指指点点的?”傅轻歌反攻之后,大感痛快。
“你家?”女孩从鼻腔之中发声的声音轻蔑极了,听得傅轻歌差点急火攻心,本来就被吓得不轻的他,现在还被人骑在头上一顿输出,任谁也吞不下这一口恶气才对。
“这不是我家难道还是你家啊?”傅轻歌哼哼两声,拿出钥匙。
“果然是你没错了。”女孩看到傅轻歌手中的钥匙之后,并没有回答傅轻歌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着话。
“果然是我?废话,这是我家当然是我了。”傅轻歌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克伦威尔口口声声说的少年英才,居然是你这样的人,”女孩冷笑一声,“结果看到女孩子还不是那么的下浮轻贱,眼睛都移不开,克伦威尔的眼光看来也不怎么样。”
“克伦威尔?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傅轻歌并没有被女孩的话惹恼,反而是警惕万分地看着这个女孩,同时有一种危机感升起。
赵东海通过各种蛛丝马迹找到他,已经让他深感恐惧了,没想到这个女孩能够探知到克伦威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她是什么人派来的暗杀者,如此强悍的藏匿气息的能力,如果不是她突然恢复生命气息,自己还一直误以为她是一个死人。
“克伦威尔?我知道他的名字有什么可奇怪的吗?”女孩微微抬起头,盯着傅轻歌,“因为这一处房子,就是他从我手上买走的,而我,跟他本来就认识,认识的时间,远远早于你。”
“哈?”傅轻歌这下子是真的被吓得不轻了,突然冒出来的少女,说自己认识克伦威尔,还认识了很长一段时间?
“说了这么多,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女孩冷冷道。
“我叫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