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也被齐延说准了,第二日沛柔进定国公府去,见了赵五娘,她就和她提起了昨日和浔柔谈论嫁给四皇子为侧妃的事情。
“……七妹妹一听,只问了我两个问题就同意了。你要不要猜一猜是什么问题?”赵五娘笑着瞥了沛柔一眼,明眸善睐,顾盼神飞。
沛柔不假思索,“问九都王府中有多少姬妾,问为何要她嫁。”
赵五娘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平日里也没见你多和七妹妹说了话。”
沛柔笑了笑,“和聪明人在一起,何必多话,一两句话便足以。”
浔柔曾经和她表明过自己的心意,她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丈夫如何,她并不大关心。只要定国公府能对她婆家有所影响,她就没什么可怕的。
“你这话仿佛是在映射我和你五哥哥。昨夜我和他讨论了一夜,也没想明白,怎么有人的性子能这么淡,连夫君如何都毫不关心。”
沛柔笑的促狭,“瞧五嫂这样子,冬日里亦如春风拂面,总不会就只讨论这件事讨论了一夜吧?”
赵五娘长眉一挑,“果然做了娘,脸皮也变得格外的厚起来。从前谁和你说这样的话,你总要先脸红了几分,如今自己也能开口说这样的话了。”
“我瞧你的气色也很好,想来齐元放昨夜也出力不少吧?”
真要说这些,沛柔又哪里会是赵五娘的对手,更何况还真被她说中了。沛柔只好岔开话题。
“七妹妹问了这两个问题,五嫂是怎么回答的?”
赵五娘也就不再打趣她,“九都王的后院是出了名的干净,只有一个王妃,并寥寥几名侍妾罢了。一个有名份的妾室都没有。”
“王妃又是周家的十二娘,自小便与你们相熟的,和你们也算是有表姐妹的名份。只要七妹妹安分些,总不至于过的太差。”
徐家这许多主子,只怕没有一个人比浔柔更知道“安分”这两个字该怎么写了。
“至于这第二个问题嘛,我也实话告诉她了。将来要进宫的人,心里不能没有一点成算。你七妹妹显然也是个明白人,知道了她的婚姻更多的只是交换,她可能还能安心些。”
这世间要说孤寂,哪里还能比九重宫苑里更孤寂。
前生浔柔却能在这无边的寂静里甘之如饴,今生她的归宿还是如此,对她而言,恐怕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眼下正是年关,九都王要立侧妃,还要上折子给礼部。一系列繁琐的程序下来,他们成婚的时候,至少要到明年的四五月份了。
浔柔总算也有了归宿。沛柔其实没想好该如何处理沐柔的事情,但是她不配得到一个如浔柔一样求仁得仁的结局。
和赵五娘说完了话,沛柔便忙忙碌碌的又去准备齐昭昭的百日宴了。
*
太夫人的病在那一日之后飞快的好了起来,到齐昭昭百日宴那天,亲自抱着齐昭昭和她那些老姐妹们说了许久的话,瞧着比沛柔精神还好些。
自从那日之后,齐延便如久旱逢了甘霖一般,又有了新婚时的势头。她虽然也越发食髓知味,可到底睡的晚,起的早,精神就总是不太好。
带着齐昭昭来府里的时候,太夫人就总是笑的有些莫名,帮她带着女儿,赶着她出去办事。
齐昭昭的性格现在看来倒还真不错,百日宴上那样多的人,见了她可爱,都想抱一抱她。
她那时候刚睡醒,精神好,谁抱她她都无所谓,有时候还咿咿呀呀的,更是惹人稀罕了,哄骗了不少价值连城的首饰去。
百日宴的时候,诚毅侯府倒是没有人过来。上次齐昭昭洗三,过来的人在诚毅侯府里算是唯一没有怎么得罪她的小张氏,也是被她们推出来的而已。
沛柔原还想着,小张氏做了这个世子夫人,群狼环伺,也是可怜。若是她百日宴又被打发出来,她多多少少还是要给她些面子。
诚毅侯世子本人起码是没有得罪她,甚至在张氏第一次让她查账的时候,还好心提醒过她。
不过这一次,诚毅侯府倒是一个人也没来。
到了晚间,沛柔和齐延头碰头在榻上逗着齐昭昭,就和他说起这件事。
“你那位大嫂也是可怜,也不知道你娘的性子怎么看上她做儿媳妇的。今生我很小的时候就曾见过她,她那时便是唯唯诺诺不善言辞,这么多年过去,她倒还是这样。”
“照理说,性子强些的人,应该都喜欢同样性子强的才是。就像我和赵五一样。”
齐延就笑了笑,“那若是你有个儿子,将来娶个你五嫂这样的媳妇,你乐不乐意?”
“婆媳生活在一起,多多少少总有些摩擦,若是两个人性格都这样强,那我们男人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沛柔也笑:“那倒也是。不过,若是没本事调停,还是别娶媳妇了,做什么祸害人家姑娘。将来齐昭昭若是受了婆婆的欺负,我恐怕恨不得和人家拼命。”
“你可别说了。前段日子景理来信说将来要给他的儿子求娶齐昭昭,我还在那傻乐。现在一想起来这小姑娘将来也是要嫁人的,就觉得心里痛的很。”
“从前泰山大人这样快便答应了把你嫁给我,真是杀伐果断,了不起。”
沛柔就瞥了他一眼,“你这是等着我夸你呢?若不是你还算不错,我父亲也不能就这样答应了。”
齐延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夫人怎么这样聪明,不愧是定国公的女儿。”
或者是觉得有趣,躺在榻上的齐昭昭忽而笑了起来。她虽然看起来脾气好,傻大胆,倒也不怎么笑的,此时沛柔与齐延见了,不觉也跟着笑了起来。
沛柔正要夸她可爱,下一刻她就又哭了起来。此时还没到她平日里睡觉的时辰,应该是饿了。
沛柔也不要乳娘进来,就把齐昭昭抱起来,侧过身去,解开衣襟喂她。
吃饱喝足,齐昭昭又开心起来,还是不想睡,开始咿咿呀呀,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沛柔摸了摸齐昭昭的下巴,随口道:“还以为这一次诚毅侯府也要逼着大嫂出门,来参加齐昭昭的满月宴呢。毕竟是在熙和园里办,场面更大些。”
“她们让大嫂过来,不过是想让燕京城里的人看看我们和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样僵,结果这一次倒又没有。”
齐延便道:“我提前派了一队兵士去把诚毅侯府围了起来,她们就是想出来,那也出不来。”
他话音一转,“更何况,今年冬天太冷,我大哥的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前生是没有这么快的。前生诚毅侯世子,直到永承五年年末才去世。
可他今生的身体状况,似乎的确要比前生更差了。张氏的心思到底还是在这个儿子身上,若是没了他,只怕她的心也就死尽了。
“最近你有回过诚毅侯府吗?”
自他从蜀中回来,这么久了,他们没有谈起过诚毅侯府的事情。
齐延的语气很冷淡,“回过。我父亲曾经找过我。再有,何氏还没死,小常氏和齐建也还是心怀不轨,思哥儿又还是在由夏氏照顾,总要回去看看的。”
他沉默了片刻,“我其实很看不起我父亲。早些年在西北打仗无所建树,甚至还不如我大哥。这些年在燕京也根本没有一点上进的心思。”
“就是前生,他知道何氏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也根本就没有对她做什么,最后是我收拾了她。若不是他这样无用自私,宠妾灭妻,诚毅侯府的内院,也不至于会乱成这样。”
“你说的不错,一座府邸的内宅,看似是女人的天下,可实际上,能起到最大的影响,无论正面还是负面的,到底还是男人。”
“这实际上很不公平,这世道实在让人觉得无趣,甚至有些绝望。”
齐延是男子,是可以享受这些特权的人。他能站在女子的立场上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其实真的已经很了不起。
沛柔就把手臂搭上他的肩,“没法改变这世道,我们至少可以改变我们自己,尽可能的去影响我们身边的人。或许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改变,这世道也就能改变了。”
齐延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我看着今日的天色,明日可能会下雪,若是真的下了雪,我带你去金水湖上赏雪。”
从怀孕开始,她也有许久没和齐延一起出门玩了。沛柔就高兴起来,伸出手指要跟他拉勾,“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越来越孩子气了。”齐延虽然这样说,还是伸出手和她拉了勾。“今夜你就多盼盼明日下雪吧。”
“这是为了将来哄齐昭昭做准备。”沛柔又低头去看女儿,笑着道:“齐昭昭,明日你爹爹要带娘出门玩了,不带你去,你高不高兴?”
“不带人家去,还要人家高兴,哪有你这么当娘的。”
齐延话音刚落,齐昭昭就像听懂了似的大哭了起来。沛柔笑着瞥了他一眼,齐延把女儿抱起来,夫妻俩又手忙脚乱的哄起孩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