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齐延回来的倒是很早,沛柔正在用膳,他就进了门。
她看到他回来,心里当然很高兴,嘴上却道:“前几日盼着你回来,你倒是日日都半夜才回来,今日不想着你了,你倒是回来的早。”
齐延照例在炭盆旁边站了一会儿,才笑着走过来。
“为什么前几日想着我,今日就不想着我了?”
沛柔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如今我也不是独个儿在家了,做什么还要想着你这个冤家。”
齐延便道:“若是没有我,哪来这个小冤家,你这是本末倒置了。左右你在家也是清闲,为什么不想想我。”
沛柔才不会顺着他的话说,“前几日你不知道我有了孩子,回来的都晚,昨夜一知道自己要做爹了,今日回来的就早了。”
“你也不是为了我,我才不领你的情。”
齐延在她身边坐下来,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孩子还没出生呢,你就吃起她的醋来。若是将来真生了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你们娘俩岂不是要天天吃我的醋。”
沛柔将他的手拍开,“好不容易三姐姐改了捏我脸的毛病,你倒是又习惯起来了。将来在孩子面前,你也这样不成?”
齐延就笑着道:“你放心,将来你和女儿之间,我一定向着你。”
绕来绕去,好像她真的在跟女儿争风吃醋似的。沛柔不理他,让茵陈加了一副碗筷,和齐延一起用膳。
待用完了晚膳,夫妻俩在院子里走了走消食,就回了内室准备歇下。
一躺下来,沛柔就问他,“你跟我说实话,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齐延将手垫在自己头下,占了好大一块地方,不假思索地道:“我想要女儿。”
沛柔就侧过身子看着他,“一般人不是都应该说,‘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的么?”
齐延就笑了笑,“我若是这样说,你又要说我‘油嘴滑舌’了。好不容易不叫我登徒子了,我也是要做爹的人了,被你天天这样说,哪还有一点威严。”
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沛柔就问他,“那难道我生了儿子,你就不喜欢了?”
齐延伸出手,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语气有几分戏谑,“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沛柔就笑着在他肩膀上掐了一下。他平日里都没什么反应,毕竟是受了箭伤也能一个人对付七八个黑衣刺客的人。
此时却夸张的躲了一下,对沛柔道:“往后你也不能在孩子面前对我做这样的事情,不然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点威严都没有。”
沛柔眯了眯眼,又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到时候再说。”
齐延就只是望着她笑。
沛柔又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女儿。”
“因为生了儿子,防着将来其它人家的小娘子被他祸害,自然是要严加管教的。像我一样从小习武,又要学文,实在是太辛苦的了。”
若生的像齐延,想不去祸害别人,怕都很难。
沛柔有几分不以为然,“他也算是半个将门子弟,怎么能不习武,就算是为了强身健体也是好的。你每日早晨在院子里舞剑,不是也没听你喊累么。”
“再说学文,难道你是个两榜进士,你儿子也得是么?稍微读几本书,能够明理,知道如何做人不就好了。“
齐延就笑道:“你此时是这样说,将来看自己的孩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只怕你也心烦的很。我们两个,哪一个是这样没用的了。”
“我前生就挺没用的,只知道吃喝玩乐。”沛柔此时说出来,甚至还有几分自得。总之先反驳了齐延再说。
齐延伸手刮她的鼻子,“所以让你再活一次,你不就选择活成了如今这样么?”
沛柔无话可回了,只好另辟蹊径。
“那你以为生在如今的世道,女人就很容易么?又要学《女训》,《女则》不得牝鸡司晨的道理,又要求女人在内宅为丈夫筹谋。”
“琴棋书画,诗书礼乐,样样都要学,还样样都要学好。”
齐延就插了一句嘴,“你的琵琶不也还是那样么?前儿叫你弹一首曲子给我听,死活也不肯。”
沛柔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揶揄,继续往下说。
“和怀孕生产比起来,每月的信期也算不得什么了,昨日我陪着三姐姐,看她疼成那样,我心里也很害怕。”
齐延把她搂在怀里,下巴在她肩膀上蹭来蹭去,让她有几分痒。
“你不要怕,到时候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陪着你。”
沛柔从他怀里挣出来,“那可不行。昨日三姐夫也说要陪着三姐姐的,她就不肯让他陪着她。到时候我一疼,叫喊起来,又满脸都是汗,肯定就不好看了。”
“你从前跟我说过汉武帝的李夫人的故事,她都临死了,也不肯让汉武帝见她一面,才得了他一生的追念。”
“不过是生个孩子罢了,算不得什么的。”
齐延就笑话她,“口气怎么这么大,说的好像你不怕疼似的。”
又认真的道:“一个女人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生下她与她丈夫的孩子,做丈夫的却还嫌弃她生孩子的时候不好看,这还能算是个男人吗?”
“别人我是不知道,反正我绝不会。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平安无事,可是我还是想陪着你。”
最近这段时间彼此都忙,他们很少有这样静下心来说话的时候,他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和她说这样贴心的话。
沛柔就搂着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齐延却摇了摇头,“不够。”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沛柔就起身,用力把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亲了亲他的额头,并左右脸颊。
齐延像是很满意,翻身让她躺好,也再她面颊上一连亲了好几口。“礼尚往来。”
沛柔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眉骨。
比起女儿,她其实更想要一个像他的儿子,她很想看看,将来她的儿媳妇会不会也有一点像她。
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天天追着她儿子跑。。
她这样想着,不自觉笑了起来。
齐延看着她粲然如花的笑颜,忍不住低下头噙住了她如花瓣一般的唇瓣。但这个吻终究没有多久,如今她是双身子的人,他害怕会伤着她。
两世为人,他们都还没有做过父母。这个孩子他们都盼望了那么久,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出生。
沛柔懂得他的意思,却反而玩心大起,主动地要凑上去吻他。齐延左躲右躲,到底还是舍不得躲开,又与她唇齿交缠了许久。
好不容易才分开,齐延的眼神有些幽怨,“我们只要这一个孩子就好了,以后把所有的爱都给她。”
沛柔却不愿意,“那可不行,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该有多孤单啊。再说,女儿儿子我都喜欢,都想要,总要儿女双全才好。”
齐延就嗔她,“等你生了一次再说还要不要。生育一次,你也实在是太辛苦了。”
沛柔瞪了他一眼,“我生育一次,你也的确有几分辛苦呢。”
齐延就苦笑,“好好的和你说正事,你又说这样的话。难道我不该体谅你辛苦不成?”
“我说的明明也是正事。”沛柔笑的有几分狡黠。
“而且光体谅怎么够,你要做的事情可多了。这剩下的八个多月,你都要好好陪我。一下值就要早些回家来,给我端茶递水,好好伺候我。”
齐延和沛柔面对面躺着,他的手放在她背上,“今日不就是第一日?我会想办法换个位置坐坐,尽量多陪陪你。”
沛柔就有了几分满意,望着他笑了笑。
“对了,明日去花市,景珣夫妇也会和我们一起去。明日他也不当值,有我们两个陪着,比你们自己去就热闹的多了。”
沛柔就嗔他:“热闹倒是热闹了,我还嫌你们烦呢。”
“是嫌我烦,还是嫌世子烦?”齐延笑的有几分促狭,“我怎么听说,他小时候总是追着你跑。”
“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还提这个呢。”沛柔又道:“前生是瑜娘追着他跑,为他用了多少心思,他也没有丝毫回应。”
“今生倒是反过来了。瑜娘对他一开始没有多少意思,是他一直在锲而不舍。”
齐延便道:“难道我和你不是这样?你前生缠着我的劲,总不会比你的瑜娘缠着景珣要少。今生不也是我求着你嫁给我,在你面前卑躬屈膝。”
沛柔被他的语气逗笑了,“你才没有卑躬屈膝。而且前生明明也是你先暗暗喜欢我的,在我都不知道你是谁的时候。”
齐延顺着她的话说,“就是因为曾经觉得你遥不可及,所以才会卑躬屈膝。我只是表现的没有那么明显罢了,我从来都是内敛的人。”
今生和她第一次见面,就和她单独去了那片枫林。第二次见面,又是在香山小院从容的等着她。第三次见面,更是约了她去醉春楼吃饭,李嬷嬷不过是个幌子。
这样的人,内敛?那前生的她大约也算是个老成持重的大家闺秀。
沛柔笑起来“那接下来就让我好好看看你有多‘卑躬屈膝’。”
又道:“我有时候觉得,好像前后两生是互补的似的。从前大家都过的不太好,有情的,无情的,最终都是伤情。”
“还是今生更好,有情人终成眷属,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