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有些破败的祠堂。
应当是荒废许久了,房梁上都结上了一层层的蜘蛛网,残窗破壁的,往里漏着寒风。
四下里乱七八糟的倒着破损的供桌跟神龛,几个留着络腮胡的粗犷大汉,或蹲或坐的聚在这破败的祠堂里,哪怕他们在起哄,眼神中都带着一股凶狠。
离阮明姿最近的那个大汉生得比寻常人还要高壮一些,眉毛从中隔断,越发加了几分暴虐之气,凶神恶煞的很。
这些人果真是刀尖上舔血的,带着匪气与血气的那种。
阮明姿心下发沉,虽说很快镇定下来,脸上却依旧做出一副慌乱惧怕的模样,伸着手给对方看她的掌心。
她的手满是黄水跟泥泞,方才在衣服上搓了两下,露出了掌心,但还是显得脏不拉几的。
不过这泥泞反而把她手掌上那几处老茧给越发凸显了出来。
离阮明姿最近,被称作“赵哥”的大汉凑近一看,立马骂了一句脏话:“……狗日的,被那小娘皮给耍了!”
老茧这东西,哪里是养尊处优的大户人家小姐手上会有的!
阮明姿面上做着瑟缩的模样来,垂下了眼。
这几年来她做事几乎不假她人手,虽说坐拥不少财富,却也没有买个丫鬟随身服侍,手间还遗留着先前做农活时落下的老茧,并不算多细腻。
不过这些老茧倒也不怎么影响她日常,阮明姿也就随它去了。
倒没想到,这些老茧竟然在此有了奇效。
被称作“赵哥”的男人脸色难看的很,他一挥手:“那狗日的小娘皮定然是趁现在准备出城了!走!追去!”
破旧的祠堂里不少大汉都窸窸窣窣的站了起来,一副准备要出发杀人的模样。
有人就问:“那这个小娘皮咋办?”
那被称作“赵哥”的男人,脸上闪过一抹凶戾,往脖子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便有人拔出刀来,朝着阮明姿大步迈去:“小姑娘,也别怪我们。要怪就怪坑你的那个小娘皮!”
那刀还沾着血色,显然是见过血的,带着一股有些腥臭的血味。
阮明姿往后退了一步,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脱身之策。
她怀里藏着能致人昏迷的药粉,但眼下这破旧的祠堂里人数众多,怕是那些药粉全扔出去也对付不了这么多人。
只能换一个策略了。
阮明姿心下沉了沉,在那把沾着血腥之气的刀劈下来之前,她大叫一声:“……你妹妹的毒,或许有救!”
那把即将劈下来的刀停在了半空中。
持刀的人又有点不太确定的看向被称作“赵哥”的男人,“赵哥,她说翠儿的毒,有救?”
那个被称作“赵哥”的大汉阴沉着脸,往前迈了一步:“你是那小娘皮的人?!”
“不是!她害我身陷险境,我若见她,定然不死不休,怎么可能是她的人!”阮明姿一口否定,“是刚才我在麻袋里醒来,听你们自己说的。”
旁边有人劝:“赵哥,这说不定是她的拖延之计,想给那几个小贱人拖延时间!”
阮明姿据理力争:“但我是真的有法子,或许真的能救命呢?你先听一听,要是没用,到时候再杀我也不迟。”
那个被称作“赵哥”的彪形大汉,阴狠的一摆手,“老三,你先带人去追那几个小贱人!等把那几个小贱人抓到了先别杀,等我过去定要好好折磨她们一番!……我暂且留下来听听她到底有什么法子,若是敢拿我妹妹的事诳我,我定然让她生不如死!”
那个被称作“老三”的男人看了一眼阮明姿,这个看着也就十几岁出头的娇弱小姑娘,他们赵哥一根手指头能碾死三个。
他响亮的应了声,一挥手,带着破旧祠堂里的那些大汉鱼贯而出,显然是着急去抓人了。
一时间,祠堂里就剩下了那个被称作“赵哥”的断眉大汉,以及看着娇小一团脸上身上满是脏污的阮明姿。
“说吧,怎么救我妹妹中的毒?”断眉的彪形大汉按捺着眉间的杀意,“你会医?”
阮明姿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瓷瓶来。
那是先前席天地给她调养身子的药丸,整整一小瓶,她每一旬从小瓶里倒出一些来,装在另一个小瓶中,放在身上,也方便携带。
眼下身上这一瓶,大概还剩个三四颗的样子。
阮明姿正好拿它出来唬人。
她直接拔开瓶口,往手里倒了一粒丹药出来,顿时一股清香便在这破旧的祠堂里弥漫开来。
那断眉的彪形大汉微微动了动鼻子:“这是什么?”
虽说阮明姿手上泥泞的很,这丹药也不可避免的沾上了一点泥水,但阮明姿不带半分犹豫的将那粒丹药倒入了口中,直接服下,来证明这是无毒的。
“是可解百毒的丹药。”阮明姿捏着手上那小白瓷瓶,眼珠子一转,便现编了个故事出来。一来是为了解释这种解百毒的丹药为什么会出现在她一个平头老百姓手里,另一个则是为了稍稍拖延一下时间,让那些出门去追杀旁人的大汉,走得再远一些。
“我小时候身体弱,老爱生病。我爹娘为了留住我的小命,就到处寻医问药,但吃了很多药,也没见起效。后来有一日,我在门外玩的时候,有一个癞头和尚路过我家门口,见了我就说我与佛有缘,赠了我一瓶丹药;还说什么,我身体不好,并非是体弱,而是在娘胎时便中了奇毒,这丹药可解百毒,让我每月服用一粒,直到我年满十六,便可保一生平安……后来我家里人追出来,想去跟那癞头和尚道谢,却发现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阮明姿把万能的癞头和尚拿出来用了下,最后慎重道,“……癞头和尚赠我的那瓶丹药,就是眼前这瓶。”
当下这个时代,确实有许多德高望重的高僧行走世间修佛修身,世间确实也流传了不少高僧悯爱世人的传说。
断眉的彪形大汉听得将信将疑,粗着嗓子道:“你说的是真的?”
阮明姿主动将那小小的白瓷瓶递给了他,道:“是真是假,你闻一下便知。若非神药,世上哪有这般清香扑鼻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