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0章
“你这里还好些,虽说四爷现在被禁足在宗人府里,却也轻易没有人敢上门来找你的麻烦,我可就发愁了,亏我之前觉得佟佳氏是个好的,想着能和她和平共处呢,没想到她比李氏更让我厌恶了!”
“东家,您这话说得太夸张了吧!
您府里那位佟佳侧福晋品行如何,白娇未曾亲眼所见,不好评价,但是想来她也是聪明人,不然这入四爷府为侧福晋的好事,也轮不到她的头上,所以她必不会在此时和您作对的。
因为四爷早晚都会从宗人府那边安然无恙的出来,若是让四爷知道她在如此紧要关头,却仍然和您较劲,那定然不会轻饶她去,哪怕是为了给四爷留下个好印象,她也会全力配合您。”白娇闻言,浅浅一笑,她知道尔芙是过来找自个儿讨主意的,却也不揭穿她的小心思,柔声开解道。
因为她比佟佳氏更明白她和尔芙是真正意义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看似由她打理的炫彩坊是已经过户到了四爷名下,不论尔芙是否能坐稳嫡福晋宝座,对她并无太大影响,可是她却明白,她之所以还能坐稳大掌柜这位子,和尔芙有着分不开的关系,一旦尔芙失宠,或者是被四爷厌弃,她也会随之倒霉,这也是为什么即便炫彩坊和便利坊这些日进斗金的产业都已经不属于尔芙,她仍然会甘心听尔芙差遣的原因。
除此之外,这也和尔芙是她的救命恩人,有分不开的关系,不然凭借她这些年从炫彩坊获得的分红,她早早就找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守着那笔足够她吃喝嚼用几辈子都耗费不尽的钱财,过自个儿安逸自在的小日子了。
“我就怕她想不明白这点,我今天出来之前,她和李氏两个人还闹着要我出面,求得德妃娘娘懿旨,非要去宗人府探望四爷呢,你说她也是大门大户出来的闺秀,娘家也是皇亲国戚,哪里会不明白宗人府对宗室的意义,真不知道她是装傻,还是真傻了!”说到佟佳氏,尔芙语气突地冷淡下来,她苦笑着端起茶水,润润嗓子,轻声发着牢骚。
“依我看,那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是一种表现吧。
您身边的婢仆,多是四爷特地安排到你身边伺候的,必是更忠心于四爷,加之您府里无处不在的耳目和探子,那些都是由陈福陈公公一手打理的,您想佟佳氏听说四爷出事就如此心急如焚,甚至连规矩礼数都丢到了脑后,换做寻常男子听说,必会心生感动,也就更加有利于她在府中站稳脚跟,我想就算是您同意她去宗人府,她也不会前去的,反倒是您被她好好利用了一手。
四爷前脚被关进宗人府,您就忙三火四追过去……
了解您性子的人,清楚您是在担心四爷,不了解您性子的人,怕是还会以为您和四爷有何密谋呢,也得亏您去见四爷时,身边一直有宗卫陪着,不然就是宫里头那位万岁爷,怕是也难免会心生疑虑。”白娇却没有尔芙想得那么天真,她略微沉思片刻,脸色阴沉地凑到了尔芙耳边,低语道。
因为佟佳氏到底是名门望族精心调、教出来的大家闺秀,就算是她再糊涂,也终归有限,何况如这样的闺秀出嫁,身边必然有经年伺候的老嬷嬷跟着,府中突然出现变故,老嬷嬷不会不提醒佟佳氏的,规劝佟佳氏静心耐候,免得佟佳氏忙中出错,反而中了其他人的算计,好心办坏事,坏了四爷的安排,所以……
佟佳氏的这番做戏,只能理解为一石二鸟之计。
一来,自是可以借其他人的嘴儿,表现自个儿对四爷的牵挂;
而二来,便是再给尔芙提醒,让尔芙匆忙之下就做出去宗人府探望四爷的决定。
事实证明,佟佳氏果然给尔芙指了路,起码在尔芙离开永和宫的时候,她是打定主意直接回府,替四爷看好雍亲王府大门,不然府中出现任何差错的,可是在见过佟佳氏和李氏以后,她就改变了决定,想着先见见四爷和伊尔泰再做打算。
听白娇这么一说,尔芙恍然大悟,她苦笑着挠了挠头,叹声说道:“果然我还是不大擅长做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
说完这事,她又拜托白娇一定要盯住坊间传言。
尔芙希望能如同上次那样,从那些不起眼的小地方,揪出陷害四爷的坏人,帮助四爷早些从宗人府的静心堂出来,那个逼仄、昏暗,且潮湿的地方,便是心性再坚定的人在里面住几天,也容易憋出病来。
好在四爷性格沉稳。
她如是想着,坐上了回府的马车,手里头捧着一个锦盒。
锦盒里装着的是炫彩坊这季卖剩下的一些素银鎏金发簪,这也是她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了,虽说这些簪子是卖剩下的,却也是造型新颖别致,用来打赏府里婢仆是再合适不过了,如果不是尔芙是炫彩坊的东家,这样的好玩意儿,还真落不到她的手里头,因为有很多喜欢炫彩坊首饰,又舍不得口袋里银钱的普通妇人就等着过季打折呢,尔芙留下这些过季首饰,只需要出个成本价就可以了。
往常她拿到这些首饰,总是要细细看看,因为这些首饰是真的很漂亮,银灿灿、金闪闪的首饰,镶嵌着各色宝石,坚持堪称是艺术品,而且炫彩坊里工匠们的匠心独运,比起后世那些知名设计师做出来的名品,更要精致巧妙几分,且件件都是手工制作,足以保证这些首饰的唯一性。
不过今个儿的尔芙是没有心情欣赏这些她爱不释手的首饰了,若不是炫彩坊的女伙计照常将这样一盒子金银发簪交给她,她根本都想不起来这种事,所以她一上马车就将锦盒交给了旁边伺候的诗情,直接将袖管里收着的小册子给拿了出来,细细翻看起来。
小册子上都是白娇收集到的各种信息。
有时候,从一个女人的衣着首饰上,可以看出很多问题,而炫彩坊作为京中最出名的胭脂首饰铺,向来很受上层女眷的青睐,即便是寻常殷实百姓人家的女子,也以能有一件炫彩坊出品的发饰为荣,此时的炫彩坊就如同后世被无数人追捧的奢饰品一般无二,所以白娇能从中找寻到很多线索,如哪家福晋最是舍得在自个儿身上投资,经常一掷千金地购买那些繁杂、精致的镶宝发饰,又没有数之不尽的陪嫁,那就说明其丈夫、娘家必贪,诸如此类的种种吧。
今个儿尔芙想要从中找的就是哪家福晋突然变得大方起来了,因为能够找到老八被禁足所在的人,唯有朝中官员,她可不认为有人会下苦工,派人满京城地找寻老八禁足的所在,若真有人会这么做,早就被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因为越是接近权势中心的人就越是明白暗探无处不在的道理。
只有普通老百姓才会以为街头巷尾、无处不在的乞丐是完全不被大人物掌控的一伙散兵游勇,若是当真如此,顺天府的官兵,早就已经出来赶人了,京城乃首善之区、天子脚下,但凡能出现在这里的势力,全部都是有大人物站在背后的,而其中对京城掌控最严密的就是宫里头的那位万岁爷了。
而此时,尔芙手里头拿着的册子,除了有白娇整理出来的炫彩坊常客的名单和购买记录以外,还有内城和前门外几处便利坊的常客名单,她虽然没有从炫彩坊那边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却从便利坊那边发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居住在灯市口附近的都察院御史范尧,因为家里人口比较多,又是寒门出身的普通官员,并没有太多祖业仰仗,所以生活素来比较节俭,这些都可以从他府中采买的各种蔬果肉蛋的数量看出来,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是有所转变,一向不在范府采购范围内的名贵食材,还替家里头换了一整套价格比民窑出品的瓷器要贵上两倍不止的官窑瓷器,包括花瓶、花斛、茶碗、餐具、方盒等在内的各种瓷器,一天之内就在便利坊这样一件贩卖杂物的小铺子里,花出去了足足有四百余两银子,除此之外,根据册子上的记录,有小伙计和来采买的仆妇闲聊时听说,好似范府还请了附近的牙行里的牙记,帮忙购置了大片良田。
这绝对是一朝中彩票的节奏啊,尔芙暗暗感叹着,记住了这个叫范尧的御史,因为看册子上的记录时间,似乎范府就是在四爷被行刺后的第三天,突然就富贵起来了,如果根据四爷的猜测来看,那幕后主使是在行刺失败以后就改变了策略,那么这个范府的突然富贵就变得有些可疑了。
当然,尔芙也没有草草做出判断。
御史监察百官,没准是这位范尧范御史发现了某位贪官大恶的把柄,对方使重金贿赂了他,所以范府就突然富贵了起来。
不过她也没有漏掉范尧这个人,对于朝中官员,她实在没有太多了解,可是一向配合四爷专门收集朝中众臣各种资料的陈福,必然不会疏忽掉都察院这样重要的衙署,而范尧虽然是都察院最不起眼的御史之一,想来陈福也是会有所了解的,即便陈福不了解,想要调查范尧的过往记录,必然要比她这个满头雾水的深闺妇人要容易得多,所以她一回府就将范尧的名字抄录下来,命赵德柱给前院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陈福送了过去。
除此之外,她还不忘用后院的信鸽给百味居的掌柜传信,让百味居那边将年后出入百味居的客人记录送过来,也许这人突然乍富起来,不会太过张扬,可是双方之间,总也要有个来往过程,任何人被拉下水都不可能是凭空发生的,而她想找到的就是这个过程,百味居是京里头颇有些名声的大酒楼,布置雅致,且隔音好,伺候的小伙计,更都是模样清秀的小厮,如果真有人想要找个地方谈谈事情,又不希望在茶楼那样清雅的地方,这百味居就绝对是上上之选的好地方了。
当然,关于茶楼、烟花柳巷、画舫、赌坊等等各种休闲地方,她也没有拉下,只不过因为她的身份所限,或者是实力所限,对这些地方都没有太多踏足,想要安排人手,也是无从安排,便将这些事情都一股脑地安排到了陈福那边。
事实证明,幕后主使并不比尔芙聪明多少,百味居那边的客人记录,很快就查到了范尧多次出入三楼春秋冬夏阁的记录。
三楼上的每间雅室都有内外两间,外间摆着紫檀木精雕圆桌,上头配着可旋转的转盘,临窗有罗汉床小坐休息,靠近天井一侧的位置上,还有一扇可以打开的小窗子,贵客可以在里面倾听楼下士子举人们的高谈阔论,里间则是一间风格迥异的闺房,或是温馨淡雅,或是清幽别致,亦或是富丽堂皇,又或是席地幕天,总之都是尔芙和一众工匠精心设计出来的超凡所在,所以每个能来到三楼用餐的人,那都是实打实的贵客,不但家底厚重,且身份尊贵,寻常富商巨贾是没有资格上去的,这样的各种规定限制下,每日能上到三楼用餐的贵客,那真是寥寥无几。
也正是因为如此,尔芙才能那么快地发现范尧出入的记录。
她翻看着范尧出入百味居的记录,冷冷的笑着,语气里,充斥着嘲讽和不屑的低喃道:“没想到,这位范尧范大人真是深藏不露的大富豪。”
天知道,因为她的异想天开,弄出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酒楼,想象着凭借着三楼和四楼的苛刻规定,吸引来大把贵客临门,结果……自是白白高兴了一场。
因为这百味居一楼和二楼从开业就是座不虚席的火热场面,唯有三楼和四楼超豪华的雅间,明明花费了大价钱装修,又采买了不少古玩字画地提升品位,结果一个月收入都未必能追得上一楼散座的收入,要不是她真舍不得把那么费心费力打造出来的雅间拆了,她早就将三楼和四楼对外开放了。
还真是错有错着,没想到在这有了大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