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让云母和满天先带着收获的宝藏回去了, 其他几人选择了步行往回走。
这也是阿缘提出来的。
回去之后就要忙了,现在当然要多走走多看看。
然而也许是因为他们看起来太普通了,没走多久, 就跳出来一队穿着残破护甲的男人。
“把钱都交出来。”
为首的几人拿着残破的兵器, 嘴里说着让他们交钱,眼睛却不停的在阿缘和珊瑚两人之间游移, 上吊的三角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二十……不, 三十左右?”
珊瑚敏锐的察觉到周围的树林里还有藏着没有出来的人。
她和弟弟立刻警惕的挡在了阿缘周围。
失算了。
虽然她知道宇智波先生十分强大, 但在外人看来, 这种只有一个成年男性和两个女人一个小孩的组合无疑就等于在跟其他人说‘我们是肥羊快来下手’。
“看起来像是战败或者逃跑的兵卒?”
阿缘小声问护卫在身边的珊瑚。
“是……应该是这样。”
虽然为首的几人穿了护甲,但都破破烂烂的——不知道是经过了几手才穿在他身上。再加上那已经有了缺口的兵器。
但就算如此, 一般人想凑这么一身也不容易。也只能是当了逃兵然后落草为寇的前兵卒了。
像这样拿着武器装备逃跑当了土匪的士兵并不少见。或者说这个本就艰难的世界,正是因为有了他们这些人, 普通人的生活才格外的艰难。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没有打仗也没有妖怪的地方安家落户, 却可能会因为四处流浪以打家劫舍为生的匪徒们而失去一切。
珊瑚的表情难看起来,手也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别担心。”
注意到珊瑚的紧张,阿缘悄悄地拍了拍她紧握的拳头。
“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
“再不交出钱来,就不要怪大爷我不客气了!”
见几人都只是窃窃私语而没有回应自己的意思, 再加上身后的小弟们开始躁动起哄,为首的男人不由恼怒的向前迈出一步。进来几次成功的劫杀养大了他的胆子。
他开始觉得这些平时吃香喝辣的大人们也不算什么——吃的好穿得好有用么?还不是会被他手里的刀一刀劈死。
他们这些人原本是临时征调的底层士兵,如果不是前面的主力力量被突然起来的雷点都劈成了焦炭导致开展的两边失去了一战之力,他们这些人也是要被派上战场的。只是武器都拿到手了, 大名手上又没有足够多的精英士兵看管他们, 他们就干脆在某次任务里逃了。
没有目标, 走到哪里抢到哪里。靠着洗劫路人和村庄,他们过得比原先好了无数倍。尝到了甜头之后,自然就无法再容忍别人的轻视。
他一阵恼怒, 手里缺了口的太刀一顿乱挥,直冲着他看不顺眼的宇智波斑的脸上招呼了过去。
不就是仗着长得好看么,如果他也能出生在好家庭里,从小吃的好穿得暖,他也不会比他差!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无名怒火更旺了。
越想越生气,原本只想让对方毁容的刀加重了力道直冲着对方好看的脸招呼了过去。他现在不仅要毁了这张脸,还要逼出他的丑态,让两个女人看到他的丑态,看到他跪地求饶把她们送出去只为了让自己活命的样子。
漂亮女人不敢置信的绝望模样最能让他兴奋起来。
想到这两个女人马上就要落入自己手里,他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开始向着某个方向涌去……
嗯?
他明明在向前走,为什么视野却是身后的小弟们呢?
喽啰首领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他那群跟班小弟惊恐的眼神和不知从哪里落下的红色,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见到的景色。
宇智波斑收回手,手里还握着刚刚那个男人手里破了口的太刀。猩红的液体沿着刀身蜿蜒而下,最终在重力的作用下掉落进泥土当中。
他另一只手还稳稳地挡在阿缘的眼睛前,没有让她看到那血腥的一幕。
并不是怕她见到自己凶残的一面会害怕,而是认为不应该让那样肮脏的人的死亡脏了她的眼睛。
“马上就好。”
“别都杀了,带回去做苦力!”
阿缘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话,这场一对多的战斗就进入了尾声。又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在场就没有能站起来的人了。
珊瑚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战斗就全都结束了。
在她看来,就是宇智波斑冲出去把这些人全部打到,然后这些人就全都躺在了地上。接着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这些人又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丢下死掉的几个同伴目光呆滞的向前走。
——就好像中了邪一样。
“他、他们……”琥珀结结巴巴的指着那些行尸走肉一样往前走的强盗。
“他们自己会回去城里做苦力。”
阿缘解释道。
“到死之前都会拼命工作为自己犯下的罪过赎罪。”
杀了他们固然容易,但比起这么干脆的死掉,还是让他们为城市建设和开荒贡献出最后一丝生命力才更划算,也能更能说得上是‘赎罪’。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几人的情绪自然高不起来。原本边走边玩儿轻松回城的计划也就此搁浅。阿缘再次爬上了宇智波斑的背,让他背着自己加快了回去的步伐。虽然也可以用须佐能乎回去,但也没有到丢下珊瑚和琥珀自己先回去的程度。
只是突然没了走走看看的性质而已。
本来就不是特别远的地方,到了中午的时候,就已经隐约能看到城主府的影子了。
跟昨晚一样,琥珀负责收集柴火生火,而珊瑚则是猎回了他们的午餐——几只兔子。
肥美的兔子处理好之后稍微放一点香料和盐就是这个时代的一顿美餐,肉的香味从火上远远地传了出去。
除了勾起火堆旁几人的食欲之外,也引来了其他饥饿的人。
“你们!把、把肉交出来!”
有气无力的声音说着完全察觉不到凶意的话。
火堆旁的几人回过头去,就看到几个衣衫褴褛,瘦的几乎脱了像的男人拿着笔刚刚那些逃兵还破烂的武器哆哆嗦嗦的指着他们。
注意到他们看过来,为首的男人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努力把眼睛从火堆边的烤兔肉上移开:
“只、只要你们交出肉来,我、我们就放你们走!”
也许是太过渴望,还没等阿缘这边回应,他身边少小一点的青年急切的开口:
“留下三只……不,留下两只也行!”
领头的男子听到旁边人的话先是有些生气——气他也不跟自己商量就破坏了原本的计划,但是闻着诱人的肉香,再想想自己身后还饿着肚子的人们,他也坚持不下去了。
尽管出来的是他们几个男人,但实际上他们这个逃难的队伍里还有十来个女人和孩子。他们原本都只是些老实过日子的贫民,如果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他们甚至不会离开故土跑出来求生。
更不要说拿着武器威胁别人了。
甚至到了这个时候,他都没有说过‘杀’这个字。
珊瑚咬了咬嘴唇:“殿下。”
她看得出这些人已经虚弱到了一定程度,再不吃点东西,恐怕过不了几天就要因为饥饿和虚弱没命了。
她想请她把这些兔子让给他们,自己可以再去打猎……甚至可以狩猎更多的猎物回来作为补偿。但在城主面前,她说不出口。
让城主把食物让给平民,然后看着他们吃东西自己饿着?
她还没有傻到这个程度。
现在有资格做决定的,就只有在这里的少女城主一人而已。
阿缘叹了一口气,看向那个哆哆嗦嗦的拿着武器的男人说道:
“……你们身后还有人吧?”
!?
“让他们也一起出来吧,我不会怎么样你们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旁边的珊瑚:
“珊瑚,你认识蘑菇么?”
“诶?”
“你认识能吃的蘑菇的话,就打兔子回来的时候再摘点蘑菇回来吧。”
阿缘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从袖子里掏啊掏的,掏出了小小一袋米。
——这是哪儿来的?
珊瑚震惊的看着这位少女城主从两个袖子分别掏出一小袋子米。
“之前看到有米漏出来,我就顺便收了一点放了起来。”本来是想着万一路上想吃米饭或者喝粥了还可以换个口味来着。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弄点肉和蘑菇回来,正好可以熬米粥——这样姑且能够每个人都吃一点吧。”阿缘说完,又转过头看向那个还举着武器的男人。“你们应该有炊具吧?”
“是……是的。”
男人呆呆的点了点头。他其实没明白事情是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的。只是隐隐明白,面前这些大人,决定给他们粮食。
……他们又可以活下去了。
也许是紧绷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地方,甚至有人当场就丢下武器哭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需要哭泣的事情。
哭失去的亲人,哭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磨难,又或者是哭这个世道的艰难与不公平——明明他们从没求过什么富贵,只是想好好地活下去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可能到了最后,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哭什么了。只是眼泪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看着这些‘强盗’抱头哭泣的样子,珊瑚觉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这一顿饭,这些人又可以坚持下去——这本来应该是好事,但不知为何,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一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像这样的可怜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人,她就觉得心底一沉。
出生在这样的时代,出生在除妖师家族,珊瑚早已经见惯了生死——甚至她早已经把这一切当成了人生的一部分。
被妖怪袭击的人会死,击杀妖怪的除妖师也可能会在某天死在妖怪手里。还活着就去杀妖怪,亲朋好友被妖怪杀了就去杀了妖怪报仇。
她是有这样的觉悟的。但眼前的这些人却不一样。不同于被战争或者妖怪杀死的人们,这些几乎一脚踩进死亡中的人还在挣扎的活着,但正是因为他们还活着,才更加触目惊心。
她茫然的握了握拳头,却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就究竟有何意义。
“……会好的。”
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少女握住了她的手。
“我们所做的努力,就是为了不再见到这样的情景。”
少女笔直的站在那里,肯定的说道:
“所以,一定会变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