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头刚要准备好端起父亲的架子,晾这些不孝子一会儿,叫他们不好随便就能请到自己。
就见他们慢慢越过了自己。
超过他一个身位。
两个身位。
三个身位。
。。。
最后,人离他越来越远,却没有一个人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留给他的只有他们一群人的背影,以及牛车在路面上滚动带起的尘土。
本还想端端架子,待会儿半推半就地坐上他们牛车的薛老头,在看到这出乎他意料的情景时,当下就愣住了,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随即便反应过来,他的孝顺儿子们,竟没有一人理他,直接把他略过了。
在确定自己坐不上牛车后,薛老头的火气瞬间就起来了。
可是,他当然不能以他们竟然不请自己坐车为由发作,不然不就显得自己在求他们了吗,便以唐氏对自己做不敬的动作为理开骂了。
只见他一边在众人后面气的跳脚,一边指着坐在牛车上的唐氏大骂道,“好你个弃妇,竟然敢如此侮辱于我,你这个恶毒妇人,如此口出恶言,你小心死后下地狱,被阎王爷把拔了舌头下油锅,你...”
这还不算,薛老头一边骂,一边提起裤腿蹒跚着向前跑去,试图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至于为什么要拉近距离,这就简单了。
一是近了才能骂到到氏,远了怕她听不到自己的怒骂。
二便是不想自己离牛车太远,免得被落下太多赶不上牛车。
他的心中还隐隐期待着儿子们能请自己上车就坐呢,这要是距离被拉的太远了,儿子们就更不会返回来请自己了,所以绝对不能被落下。
三便是他自认为自己非常了解唐氏,这是个忍不下脾气的妇人,自己都这么骂她了,就她那个脾气,哪里能忍得住,肯定会起来跟自己对骂,甚至可能让人停下车,好让她与自己骂个痛快。
距离太远的话,或许这老太婆嫌太远不好骂自己,就不骂了。
等他们之间骂的凶了,俩儿子不得出来劝架嘛,这劝着劝着就把他劝下来了,一边让他消气,一边请他去坐。
可不知道为何,这老太婆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不与对骂他,反而朝着他这个方向笑呢。
只是这个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罢了。
而他的儿子们,也都只是埋头赶路,就跟听不见他的骂声似的。
所有人都彻底无视他,只蒙头赶路。
初始时,他们之间的距离确实由于薛老头的急走而缩短不少。
可所有人都没理他,只有他一个人在那唱独角戏。
由于他的体力比不得年轻人,速度跟不上牛车,在没人理会他的情况下,车子自然也不会因他降下速度。
渐渐的,他们之间缩短的距离又因为他的体力不足而拉开了,且越拉越大。
最后,在确定自己无法追上牛车,而儿子们又不会回头后,已经有些力竭的薛老头不得不停下来。
只见他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却是始终抬着头,眼睛恨恨地盯着前方离他越来越远的唐氏一行人,心中酸涩不已,却又愤恨难当。
喘了两口,却觉得连站都站不住了,便只能去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上去休息。
就这样,他在那坐了许久才喘顺气,眼见着这天色也不早了,按他目前的脚程,再不走怕是连家都回不了。
即使身体再酸软,他也不得不逼着自己起身,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走走停停,待薛老头回到家时,天色早已彻底暗下。
最后一段路程,他几乎都是靠着月光摸黑走回去的。
走进村子,只能看见少量几个星点,他便借着星点的指引,步履艰难地挪动着脚步。
因为在新宅子住了许久,他习惯性地走向新宅子。
走到一半时才想起,这里已经不再是他薛家的宅子,如今也已经彻底与他无关,就算他想赖都没理由赖在那。
只得转身往自家老宅子走去,家中自然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在里面摸索了半天,也摸不到一盏油灯,反而踢翻了不少东西。
他不知有多久没住在这里,连油灯在哪都找不到。
待在家里什么也看不见,走了这么久,身体也是又累又渴又饿。
这样的情况下,他更无法给自己弄来吃的。
心中犹豫了一阵,脸上的面子终究是抵不过腹中的饥饿,薛老头便干脆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去新宅子。
他要拿回新宅子中属于自己的物品,顺便把工具交易给他们,先把银子换回来再说,只有身上有银子才能让她安心。
自己好歹也是他们的长辈,对两个儿子更是有生养之恩。当玉海玉河两兄弟看到自己父亲这幅疲累饥饿的模样后,多少会关心关心他,让媳妇女儿给他做些吃的,对他嘘寒问暖一番的吧?
已经被儿子们几次忽视的薛老头此时仍然抱着这样的想法走向新宅子。
可是,当他走进院子后,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他想象中的儿子们过来嘘寒问暖的场景仍然是没有出现。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那往日里事事都将自己打理好的唐氏。
只是这次唐氏不仅没了往常那捧着自己的态度,反而直接将他拦在堂屋门外,并且还对他恶言相向,喝问他,“薛家老头,你来咱家干什么?咱这里可不是你家。”
说着,她指着对门的老宅子对他讥讽道,“侬,你的宅子在那呢,可别走错地儿了,小心咱们告你擅闯民宅,叫你也挨板子吃吃。”
而爱面子的薛老头被他骂了一通,自然生气,再一想到这恶妇之前在路上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中的火气便腾腾地冒上来,铁青着脸道,“你这破宅子就算是请我来,我还不愿意来呢,我只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
薛老头说话的声音特别大,大到足以让这座宅子里所有人都能清楚地听到。
与他相处了几十载,唐氏哪里还不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呢。
可她偏不让他得逞,只拿起边上的扫帚便将他往外驱赶,一边赶一边骂,“这里没有你的东西,你的都给你送回破宅子去了,赶紧走,不然老娘就给你轰出去。”
而薛老头则是一边与她周旋,一边与她叫嚣,“谁愿意来你这啊,把薛琅静那个小崽子给我叫出来,让她把银子给我,放我家里的东西拿走。”
“哟,原来是来讨银子的啊,早说嘛,东西咱已经拿回来了,至于银子嘛...”
只见唐氏转身回了屋里,拿出一个荷包,一手提着扫帚,一手捏着荷包绳子,拿着它在薛老头面前摇晃道,“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