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玄学而已,何足惧哉?”,庆云向来是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的。
元纯陀倒翻杏目,语气严厉,“玄学?曾经有一支百人军队在此失踪,后续部队寻时,除了零落的片甲残肢,一无所获。而多年来只有纥单氏的队伍凭借祖传秘法,很少遭到袭击。所以这永安道除了纥单氏,无人可守,无人敢守。而今纥单氏效忠拓跋渴言侯,这就是我刚才感叹的原因。”
庆云点了点头,算是听懂了,“所以想要通过阴地关,就必须经过纥单氏的同意和保护,哪怕是军队也不例外。”
“真要是万级的军队倒也未必。只是若想调动那等规模的军队,动静必然不小。惊动了晋中,他们还可以倚关自守。由南向北,有汾水,阴地,冷泉三座险关,全凭武力抢夺的话,损失必大,耗时必久。”
“哦,那方才郡主说凶险有二。还有一险,又是什么?”
元纯陀叹了口气,接着讲道,“还有一险,就是那纥单氏的人马。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官兵,说是山贼,还差不多。但是他们垄断了永安道的通行,又不适合来硬的。真来硬的吧,也未必能将他们如何。就算三关被破,他们还能化整为零呼啦啦往山里一钻,莽莽四岳,谁又能把他们翻出来?”
“那我们这次夜渡,是否需要通知纥单氏?”,庆云问道。
“当然不能!”,这次回答的是元十三县。他虽然语气坚定,眉毛却拧紧在一处,“不过我虽然熟悉道路,却也没有不带纥单氏向导独自过关的经历。”
庆云拍了拍二哥的肩头笑道,“怕什么,我们有通关神器!人可逆天。”
“怕就怕那阴地真有古怪。”,杨大眼插话道,“我随魏王多次经过阴地关,虽然都有纥单氏的陪同,但还是撞见过些不干净的东西。山中照残影,速度似乎比我都快。”
杨大眼是何许人物?他全速奔跑可倒追健马,短跑速度堪比虎豹。速度超过他的存在,那会是什么鬼东西?
大眼不是妄言之人,更何况元十三县与元纯陀也不住点头附议,庆云识得轻重,目光也逐渐凝重起来。
“看来还是要想个稳妥的办法绕过去……对了!”,庆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上次我听丽伯说起,由河曲至平城的官道是沿着汾水修建的,可有此事?”
丽伯,指的当然是世袭爵位却依然白身的丽道元。
丽道元见多识广,且勤于刀笔,喜欢将自己的游历记录下来。因此他对大魏风土如数家珍,是最称职的向导。
因此他给出的结论绝不会错,官道确实是沿河而辟,山谷亦是河谷,关隘也有水陆两门。
得到元十三县的确认,庆云将目光投向了暅之:“二哥,有没有办法没水泅渡,瞒天过海?”
“可以!有现成的装备。御瘴的长鼻面具我随身带了一些,稍作改装,便能使用。至于防水的衣物,只要买些老羊皮,也容易解决。”
关键时刻,果然还是暅之靠得住,几人在曲沃修整补给半日,策马出城。
到了傍晚时分,如期赶到辛置寨。
辛置距离永安不远,登高即可互见。
但这里的故寨已经破败,不但没有驻军,甚至连住户都没有一家。
“这里视野开阔,自带水源,营垒又排布如此规范,竟然被弃用。好可惜啊。”
暅之是随父亲上过前线的。
祖冲之带兵,虽然没有什么骄人的战绩,对于营盘选址却也是绝对权威。
能得暅之一句夸奖,说明这辛置故寨的确是有点东西。
但是元十三县,杨大眼和元纯陀三人自从进了寨子就显得格外警惕,六只眼睛分扫六路,不落下每一处细节,根本没有功夫接暅之的话。
最后庆云终于忍不住了,小声滴咕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啊?防鬼吗?”
唰!六道目光齐聚。
“鬼?哪里有鬼?”
“啊,疼,疼,疼,疼!”
元纯陀听到庆云叫鬼,吓得半边身子都软进了他的怀里。
庆云知道她不是在吃自己豆腐,因为自己的手腕已经被对方攥得青紫。毕竟长郡主也是个练家子,手底下还是有两把子力气的。
元纯陀察觉自己失态,飞红着脸把手抽了回来,“入了阴地还随便吓人家!真是的。”
“阴地?怎……”
杨大眼见庆云一头雾水,急忙补充道:“所谓阴地,并不是指阴地关。而是由永安到邬镇的这一段路。我们身处的辛置寨,就是起点。”
“这里是起点?那永安县城岂非也在阴地范围之内?”,庆云反问道。
“谁说不是呢?阴地多祟,周王封霍叔于此在此设坛造邑,想要将阴气挡在霍邑之北,常年腊祭,牺牲不绝。霍邑脚下的小河因为常年用于运送活猪,被称为彘水,祭坛也被唤做彘坛。自从祭祀以来,阴地确实太平了不少,但是到了东周末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大侠庆轲刺秦王失败,秦王政举兵伐燕,以王翦为帅,辛胜为先锋。燕太子丹得报,派人先入霍邑毁了彘坛。辛胜久闻阴地凶名,不敢怠慢,谨循夜不入山的古训,择吉地扎营。我们眼前的这一片营盘,就是当年辛置营。这里南北有河谷贯通,向东还绵延出一条水路,风水相通。辛将军认为此处生机盎然,是死地明堂。”
暅之随杨大眼的指向望去,不住点头附和,认真听他继续分说。
“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条向东的山谷暗藏凶险。夜间忽有异动自谷地袭来。放哨的士兵只见回风残影,辨不清来物模样,就被瞬间扑杀。睡梦中的驻军全都成了人彘,任其宰割,几乎全军覆没。等到有人反应过来惊呼撤退,数千人的军队只得了百余人逃脱。至此而后,大寨虽居吉地,却再无人问津。东向峡谷也因此被称为阴底沟,成为阴地最凶险的所在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