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此时固若金汤,里三层外三层,守护森严。
守护内宅的都是元瞻信得过的亲随,但就算是他们也不可踏入内宅半步。
那里现在只有元瞻,庆云,崔彧,祖暅之,孔伯孙和一名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道士。
这名道士得了元瞻的指示,没日没夜地诵经作法,在内院画满了符箓。
三日缉凶的传闻,已经闹得是沸沸扬扬,此刻城中没有不谈论的,更没有不知道的。
所谓三人成虎,一旦舆论统一了声音,再由不得你怀疑。
在城中的某处暗巷里,几名黑衣人正在秘议。
“死而复生?可能吗?这分明是陷阱!”
“人人都这么说,怎么可能是陷阱。如果这是假消息,三天以后他们请不出孔伯孙,又要如何下台?岂不是要沦为天下笑柄?”
“也许他们就是笃定我们忍不住这三天呢?”
“也许?还要什么也许?三天后我们就无所遁形了!”
“行了!都别吵了!这个消息究竟是真是假,关键就在那孔伯孙是死是活。以各位的能力,联起手来,虽然没有十足把握闯进内院干掉那道士或者孔伯孙。但若只是求证老孔的生死,应该还是有把握的。确认了这个结果,我们才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
“我同意!”
“同意!”
刺史府内宅响起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元瞻站在门口,并没有开门,
“是谁?”
“下官长史薛涣。”
“不是说小事都交由县丞处理吗?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回刺史大人。倒也说不上是大事。只是孔将军好义任侠,颇有人望。得知他遇刺重伤,城中百姓甚为关切,想要放万盏孔明灯为孔将军祈愿。您看这~”
“嗯,甚好!孔将军伤势若想痊愈,的确也需借一些愿力。这事儿就由你与县丞一起操作办吧。届时我会带孔将军一同在院中观天灯。对了,嘱咐县丞,注意防火。”
“是!是!下官这就去办。”
孔伯孙遇刺第二夜,万民祈愿放天灯。
这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阴谋,孔将军嫉恶如仇,捉贼剿匪,保一方平安,当得百姓如此爱戴,只要有人稍作动议,自然群起响应。
家家户户都在赶扎孔明灯,霎一时间光州纸贵,香烛货罄。
入夜,无云,但星稀月偃,光芒都被一盏盏金灯夺去。
掖县的居民大多走上了街头,一边聊天,一边祈福,一边欣赏着金灯映穹庐的美景。
“走水啦!”
人群里忽然发了一声喊,远处烟尘冲天。
乌泱泱的人群瞬间开始异动,呼号声,被踩踏后的求救声此起彼伏。
这时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人群和火势,哪里还有心观景?
城中哗声处处,赤焰冲天,连刺史府也不得不有了动作。
元瞻换唤来亲卫头领,调去输液了了最精锐的亲卫队前去维持秩序,扑灭明火。
可是恐慌的人群又哪里那么容易疏导,一片哀声中,天上飘得那些灯笼,便再也没有人注意。
而就在此时,几只特别的灯笼冉冉升起,向着刺史府飘了过来。
这几只灯笼是用金箔扎成,金固然重,但是汉代巧匠已经能够打制发丝细的金箔,只要孔明灯的体积够大,便也能够负担。
这些灯笼相互映照四面如铜镜一般,光可鉴人,地面的景物皆一览无余。
刺史府外,几名守军躲在角落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只灯笼,从他们的角度望去,正好能看见内院的情况。
几只灯笼升起的角度都经过完美的计算,几乎可以做到无死角全机位的直播。
“你们看,那是谁?”
有人伸手指向空中。
“孔伯孙!是孔伯孙?”
“会不会是别人假扮的?”
“不可能。你看,刺史大人,檀君,崔文若,祖家小儿,神秘道人,他们都在。这段时间再也没有其他人进过院子了。”
“对,还有,你看,那根铁尺。你看他的动作,就是他!孔伯孙未死!”
镜中的孔伯孙容颜憔悴,神态也有些萎靡,身上打着许多绑绳,拄着那根铁尺,站在院中赏灯,时不时还一瘸一拐地踱上两步。
他似乎发现了周围几只灯有些问题,根据镜子的原理,观测者和被观测者能够互见。
孔伯孙不但发现了那几只镜面孔明灯,而且还察觉到镜中暗处似乎有人在窥视。
他举起手似乎在对身边人说着什么……
暗处的那几名守军顿时慌了起来,
“他发现了!他发现我们了!走!快走!”
几团黑影迅速散去,混入了救火的队伍中。
内院里,元瞻捋须微笑,不住嘉许,
“祖先生真异人也,竟然将他们的手法完全猜中。佩服,佩服。”
暅之摇头微笑,
“哎~这个主意本来是五弟想出的,我只是做了一些补充而已,不敢居功。”
“行了,二哥。要不是你的这套什么……机关,如何能将孔将军扮活过来?”
“哦,这叫偃师骨。昔偃师做人偶,献与周穆王,面容行止与活人无异。穆王以为偃师欺君,师迫不得已,现场拆卸人偶自证清白。这项神技早已失传,现在的所谓偃师骨,只不过是一些后人仿制的机关外骨骼,可以帮助伤残自由行动罢了。挑战这样的全身偃师骨驭尸,对我来说也是首次。对孔将军尸骸多有亵渎,罪过,罪过。”
元瞻摆了摆手,“孔将军为人大度。只要能缉得真凶为他报仇,我相信孔将军在天有灵,也是欢喜的。这一次,的确要多谢几位鼎力相助。亲眼见证实孔将军未死,想来凶手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吧。”
一只彩色的孔明灯在刺史府内院升起,在漫天金色光华中格外惹眼。
许多因大火而惶恐的百姓目光也被流光溢彩所吸引,脚步渐慢了下来。
“刺史大人发信号了,扑灭火源!”
亲卫队长做了一个手势,训练有素的军人们拉动机关,整垛干草轰地落入陷阱。
几名被掩口紧缚的汉子也一并被踢了进去。
泥土,水,迅速被倾倒在坑中,冲天的火焰瞬间湮灭。
“留了有活口吧?”
亲卫队长问道。
“放心,老大。留了三个领头的。”
城中早就部有暗哨,最初放火的那一批人已被肃清,火势均已扑灭。
而燃起冲天火焰,配合天宗演戏的,都是元瞻的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