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的主桅已经断裂,
幸运的是,桅杆并没有完全断落,而是被两根副桅夹住,恰好卡在了中间。
但是那两根副桅也因此偏斜,显然已经有了裂缝。
山治强睁着黑眼圈抬头望了一眼,重重地啐了一口,
“帆挂不起来了!
现在没法修,要找地方靠岸寻些材料。
看来,我们要秃着杆子飘到青州了。
比原计划肯定是要慢上几天。”
索隆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
“慢几天?怕是漂不到青州咯!
主舵的连杆折了,控不了方向。
听天由命吧。”
路飞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
他的第一次远行,新船落水的首航,居然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瀚海之中,随波漂流,能不能活着靠岸,都要看老天的安排。
但他不能慌乱,他是一船之主,他是兄弟们眼中的老大,是船队的顶梁柱!
无论出现什么状况,他都必须扛住。
只有他先扛住了,兄弟们才有希望把担子一起分摊下来。
“索隆,我们出发的时候带了多少食物和水?”
“老大,离港时食物备足了二十天的。蓄水池里的水也够喝。
但是昨夜船舱进了海水,都污染了。
刚刚清点过,可用的食物大概还可以撑五天,饮水……不好说……”
路飞点了点头,
“这几天所有人伙食定量发放,按照平时标准七成。
所有活物今天统一杀掉,减少消耗,和染疫的可能。
把肉都封起来,再捕些鱼,这样食物应该至少能撑十天吧?”
索隆不住点头,
“撑十五天都没问题。鱼脍可是美味,一天吃三顿都不腻,哈哈哈~”
他的笑声颇有些苦涩,干笑了片刻之后,有几名水手也跟着笑了起来。
最终,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喜讯一般……
山治偷偷抹了抹眼角,并没有多说什么。
路飞继续做着安排,
“所有人尽量减少活动,编作三组。
每日两组休息,一组打渔,望星。
现在我们的关键问题是水源,总要想办法解决。”
“也许我有办法。”
庆云这时候站了出来。
“你有办法?”
路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虽说也是第一次出海,但自小便在列水上混饭吃,海口也不知跑过多少次,航行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可庆云是真正的旱鸭子,头一回看到海是什么样的他,居然有办法?
“不错,我听说过一种法子,是魏地用来提纯烈酒用的。
借用来滤掉水中盐分,应该也可行。”
船上没有足够的燃料,也没有全神医那样专业的蒸馏装置,但是依然可以仿照白堕酒的制造工艺,用曝晒陶瓮的方法蒸馏提纯。
海上最不缺的就是阳光暴晒,只需天晴,日比火毒。
庆云让索隆取来瓦罐竹管,在瓦罐里盛满被海水污染过的生活用水,密封了所有出口,只引出一根竹管通到舱中,用大瓮接着。
“这样能行吗?”
路飞好奇的问道。
“行是一定可行,就是不知道速度如何,够不够船上的人使用。”
“索隆,去把船上能用的瓦罐都取来,我看今天能晒出多少淡水。”
天公倒也作美,一日艳阳。
小罐中的水空了就灌,大瓮里的水满了便取。
这一日所得淡水基本够船员两三天的用量。
但是此法夜间不能用,阴天不能用,纯属是靠老天爷赏饭。
于是路飞便下令晴日的时候专门调一组水手采水,保证水源供应。
这么一来,似乎补给问题都暂时得到了解决。
就看老天想把他们拐去什么地方了。
说来也巧,恰过了十五日光景,甲板上望风的船员就在海平面上捕捉到了一道黑线,兴奋的大叫!
山治被惊动了,他跨着两条大长腿爬上桅杆,没想到猴子一样的路飞比他更快,直接蹿上了最高的那根副桅。
“陆地!真地是陆地!索隆,放下牵引筏,手动引航!”
索隆立即带着他的小组取来两只竹筏,投入海中。
四十名水手纷纷跳海,将木筏缚在断裂的舵头上,然后开始用浆奋力划动,拉扯着整艘巨舰,为其导向。
以扁舟牵巨舰,如以犬牵象,所有水手用尽浑身力气,喊着号子,运桨如飞,可巨舰只是抖了抖身子,略微发生了些偏转。
就这样撑了一炷香的功夫,索隆小队喊号的节奏便明显满了下来。
“山治,去替换。”,路飞吩咐道。
山治的小组立刻着手准备,纷纷跳水。
又过了一炷香,路飞自己带人跳了下去。
瀚海无情,有几名船员因为累到虚脱,在海里抽了筋,一个浪头过后变不见了踪影。
水手们似乎见惯了这种事情,表情均是一片木然,脸上的泪却已经挂湿了一片……
悲怆的歌谣齐声响起,
那是水手们向海天唱响的战歌!
你固强来你固横,我自不卑不亢,无喜无殇!
庆云目击了海天的无情,情绪受到牵引,也随着众人引吭而歌。
那些词曲虽然夹杂者高丽乡音,他并无法完全明了,但只要跟着节奏一开嗓,便自然达意。
三组人如此轮换,交替了七八轮,那陆地终于不再是天边的一条细线,沙石树影,逐渐清晰。
山治手搭凉棚凝目望去,只见一座高山摩云,山顶似阙,占据了视野的中心。
他叹了口气,向身旁的路飞道,
“看上去是一处火山形成的岛屿,虽然这岛面积不小,目测比平壤城还大许多。
但是很难确定岛上是否有住户和足够的补给。”
山治是出过海的,路飞对他的判断深信不疑,但是眼前除了上岛一搏,也别无他法。
至少先要找到合适的木料修好船舵与主桅,他们才有希望横渡瀚海。
船距离岛屿又近了些,庆云的目力比其余人更强,他率先惊叫,
“有人!岛上有人!
好多人!他们都在望着我们!”
路飞听说,赶忙爬上桅杆仔细分辨,
“真的有人!岛上有人!我们得救了!”
众人听说了这个好消息,顿时又有了力气,船行的速度也仿佛加快了些。
远山渐高,岛屿渐近,人影越来越清晰。
路飞站在船头,用高丽土语喊话。
岛上的人群轰然沸腾,随后也有人喊话回应。
“听口音还有些倭语的味道。”
山治评论道。
索隆则不以为然,
“哎~百济人说话都有些倭语腔调,祖上说的都是吴越语言,有什么好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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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节里出现了许多海洋生物。
网络自媒体上曾经流行过这样一种说法,说是中国古代对于海洋生物的研究非常少,几乎没有相关专著,主要是因为古华夏人不是航海民族云云……
快闭嘴吧!
认为古人对海洋生物认识少的人,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的文言造诣实在可怜。就和《齐民要术》摆在那里,几百种菜记录清晰,可偏偏是因为今人不识,无法将其与现代作物一一对应。就好比是我们在为马具溯源时举出许多《尔雅》革字旁的汉字为例,许多古字在现在汉语中都没有给出权威对应一样。你认为古人对海洋生物认知少,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啊。
现代中国流行白话文以后,对于物种都进行了重新命名。尤其是海洋鱼类,都是根据西方分类法对标音译的。而上古那套命名法是否还存在呢?当然,在海洋邻国日本就仍有比较完整的保留。在日语里有许多鱼子旁的汉字。这些字在现代汉语里都已经属于生僻字了,但却是货真价实的中原古字,后来逐渐传入日本的。
我们先举最常见的例子,寿司(すし)在日语中汉字写法有三种——寿司,鮨,鮓,为什么?这事儿你问日语老师他们都不能告诉你,因为他们也不懂。这事儿谁能告诉你呢?中文古字书啊。鮨,《说文》鱼?酱也。《尔雅》鱼谓之鮨,鮓属也。也就是说鮨就是鱼肉盖浇,和鮓是一会事儿。鮓,就是腌鱼。
寿司这种东西是啥时候出现的呢?宋代苏轼说《仇池笔记?盘游饭谷董羹》:江南人好作盘游饭,鮓脯膾炙无不有,埋在饭中。就是说江南的人喜欢把鱼肉盖浇埋在饭里吃,你拼,你仔细品。
鲸鱼之鲸,鳗鱼之鳗,这些也都是中文本字。
而鲔,也就是金枪鱼,很多人认为这是日本人定义的称呼,当然不是。《说文》:鲔鱼形似鳣而青黑。头小而尖。似铁兜鍪。口亦在颔下。其甲可以摩姜。就是说鲔鱼青黑色,头小且尖,像铁盔,嘴在下巴下面,皮是硬的,可以用来当搓姜板。这种鱼和金枪鱼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头铁。另外,《说文》中还给出了鲔鱼的分类,最大的称为王鲔,是海鱼,出没于东莱辽东,又称尉鱼。这类鱼的肉通常没有鱣鱼好吃。
鱣是什么鱼?这个字日文里也没有,但是想要知道准确解释,就只能查阅中国古籍。《陆玑》云:鱣出江海,三月中从河下头来上,形似龙,锐头,口在颔下,背上腹下皆有甲。今于盟津东石碛上钩取之,大者千余斤,可蒸为*。这种鱼,明显是尖嘴带鱼。怎样,古人还是区分海鱼的。
再比如日语里小胭脂鱼叫鰡,这个字最早出现在《广韵》。《益州方物略记》:生隈濑中,状若鰡,大不五寸,美味,蜀人珍之。可见古时鰡指代的也是一种小鱼。
许多公知认为《现代汉语字典》里没有收录的鱼种名字就是日本创造的汉字。这可太冤了,《现代汉语字典》才哪儿到哪儿?白话文杀死了古代许多专有名词。
有许多字的古意和日本今意都是差不多的,
比如说,鯯,又称鰶,也就是现在的鲱鱼,《尔雅》:谓之尝魬。根据宋《困学纪文》,东南沿海用此鱼拌饭。
鮹,最早见于《抱朴子》,《广韵》《集韵》称其为海鱼,形如鞭梢。今烟管鱼。也用与指代章鱼。
鯏,《苕溪渔隐丛话》鳗鯏鱼,亦名甜鱼。甜鳗也。
鯱,《史记》中出现的海中瑞兽:于是乎蛟龙赤螭,鲠鰽螹离,鰅鳙鯱魠,禺禺鱋魶,揵鳍擢尾,振鳞奋翼,潜处于深岩。
鮏,今作腥,《说文》鱼臭也。
鮎,今作鲶,这个写法日本仍有沿用。
鲷,《说文》,《尔雅》均收录,此鱼原产中国近海。
鰄,出《广韵》,《玉篇》,为传说鱼类,真实鱼种对应中日均佚。
鱆,出《字汇补》,章鱼的另一种写法。
鰙,宋代古籍《西湖老人繁胜录》《梦粱录》将鰙鲞并称,属于鲞的一类。是一种比目鱼。现代日本沿袭了这种称呼。
鮗,这个字出于《资治通鉴注》,是一种白色长条形的鱼,有头带以之为名。
鮴,亦出《资治通鉴注》同疽,是一种癞皮鱼。
鯠,鱺,鱓……在《说文》,《尔雅》都有收录,……这样的例子太多无法一一列举。
以上这些字包含了许多主流淡水及海水鱼类,这些字在中国古代都有明确命名,怎么能说中国古代对海洋生物不了解呢?
日本作为水产大国,他们自己造的汉字有没有?有的,但不多,举几个例子。
鲣,这个字是中国古字,但在现代日语的使用方法与字书记载不同。日本人借用了坚的意思,用来形容这个世界上最硬的食物……鲣鱼干,十分贴切。但是这种命名法还是离不开汉字哲学。
再比如鯲,这个字是日本创造,取淤泥之淤,用来指泥鳅。
鱩,鰰,雷神鱼这种东西,涉及到文化传统。但是造出来的字我们都看得懂。
不过上古中国有,现代日语中却没有的鱼类用字那可就更多了。比如我们提到“鯱”字条中的“鲠鰽螹离,鰅鳙鯱魠,禺禺鱋魶”。《尔雅·释鱼》中也有大量鱼字旁生僻字,比如与鲔并称的就有:鮥鮛鲔……
这些字指代的都是些什么鱼类,对不起,笔者不知道,现代也没有一个专家敢跳出来说他都能说对,因为缺乏证据。但这至少说明古人对鱼类的研究不是一片空白,只是无法准确做出现代对应。
凡是有图就好说话。我国第一本海洋学生物图集,是清代的《海错图谱》,图文并茂解说海洋生物。很多人以这本书为中国海洋生物认知原点,这其实是不正确的。因为鱼类释诂传到清朝那个时候,已经没剩多少了。中国统治者很多都从草原入主(前文有述,五胡乱华后除了宋明,皇族血统都不怎么纯粹),吴越民族逐渐边缘化,海洋文化确实是在呈倒退的趋势。不信,我们来讲讲海豚就知道了。
《图谱》中提到了一种叫做懒妇鱼的生物,基本可以对标现在的海豚。懒妇鱼这种说法在南北朝时期便有,任神通的《述异记》里就说:淮南有懒妇鱼,俗云昔杨氏家妇,为姑所怒,溺水死为鱼,其脂膏可燃灯烛。懒妇鱼是用来形容脂厚搞肥的大鱼,原典河生。在《图谱》作者眼中,懒妇鱼是一种类似猪的水生物,故又称豚。类似河豚之豚。
但是其中引典大有问题,河豚名豚,并不是因为长得像猪。河豚,本写作河鲀,其名鯸?。《博雅》:鯸?,鲀也。《类篇》:背青腹白,触物即怒,其肝杀人。古人对河豚的习性和有毒部位已经高度概括了。这东西,当时只有少数南方人吃,绝大多数人是不敢吃的。根据《孔疏》:兽之卑贱者为豚。河豚不能吃,所以被称为豚。人家的大名叫鯸?。《说文》:鯸,既?鱼,鲐鱼俗字。根据《尔雅》鲐,海鱼也。《说文》鲐,海鱼,既今之河豚。结合在一起,他们要表达的意思是,鲐是海中豚属的鱼,那就是海豚。本文说海豚雄者称鲐龙鱼,雌者称懒妇鱼,就是这个原因。鲐鱼在古代记载中是弓背的,所以人九十而鲐背(驼背《尔雅?释名》),这也符合海豚的形象。说明古人对于海豚是有认知的。
同理,鲨鱼古称鲛。古人很早就知道鲨鱼皮防水,取鲛鮹(鲨鱼皮)防水。后来有人以丝织品密织,企图模仿出鲨鱼皮一样的光泽,同时又因针脚细密提高了耐水性,这种织物仿鲨皮称为鲛绡。李煜词所谓“泪痕红浥鲛绡透”说的就是这种织物。
海豚,有海中泰迪之称,怼天怼地。对白鲨下手,并非不可能。雌豚亦好术,甚至有人……嗯,咳,不行,不能写了。再写会河蟹,我们就在这里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