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祥子的尸身是被村人用担架抬回村的,而黄氏,则是被人给驮回去的。
为啥
因为她昏过去了,掐人中醒过来才哭两声,又晕死过去了。
如此反复,鼻子下方都快掐烂了,到最后没辙,只能让人驮回去。
原本该由张大祥来驮的,可是张大祥自己生了病,又受了这样的打击,自个都是他媳妇搀扶着,更别提驮黄氏了。
杨华忠把人送到老张家后,又留在那儿,叫大家伙儿帮忙拆了门板,在老张家的柴房里搭了一个临时停灵的地方。
因为张祥子是死于非命,又是死在外面,所以回家的时候是不能从正门进的,老辈人说的,说护家门神会把他的魂魄挡在外面。
所以张大祥提前回来,请了几个村人过来抡起大锤子把院墙砸开一个大窟窿,担架从那个窟窿里进来的,径直停到柴房。
然后杨华忠又派了人赶紧去县城找张癞子报信,去给老张家三个外嫁的闺女报信。
请了福伯过来给黄氏诊治,吃早饭的时候出门的,日头快要下山的时候杨华忠方才拖着疲惫而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家。
此时,家里堂屋里,孙氏,鲍素云,杨华梅,曹八妹,赵柳儿,大孙氏,反正跟自家相关的媳妇孙媳妇亲戚女眷几乎都在这了。
大家伙儿围着桌子坐的,桌子外围坐的,满满当当,众人谈论的话题也是老张家的事儿。
孙氏和鲍素云胆子小,压根就不敢去看。
曹八妹和赵柳儿他们身边有小孩子要照看,也腾不出空闲去看那些,而且,那些事情总是晦气的,倘若夹在人群中去看,赶上自个时运差一点被那啥了,到时候回家来还得带累小孩子生病吵闹,所以还是尽量不去看的好。
但在场的妇人里,也有闲着无事,又胆大的去看了。
那就是大孙氏和杨华梅,于是她们两个便在这里跟大家伙儿绘声绘色说着那张祥子的事儿。
大孙氏边说边比划“太吓人了,也不晓得遇到了啥野兽,那么大个头的一个人竟然被啃得就只剩下这么多,那野兽怕是独兽,倘若是遇到了狼群或是其他啥群兽,还不得啃得骨头渣渣都不剩”
“啧啧,真是惨哪,我杀猪杀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那么血腥的东西,这会子想起来这心口还突突的跳”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大孙氏抬着手一直在拍打胸口。
杨华梅已迫不及待的附和道“可不就是嘛,我当时夹在人群后面看,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惨事。”
“还有那个黄氏,哭得那叫一个惨,咱长坪村这么多年,除了那天发瘟疫死了不少人,恐怕再没有比这更惨的事了吧”
满屋子里的妇人皆摇头,脸色一个比一个白。
鲍素云僵硬的坐在那里,手脚冰凉,浑身都不自在。
老杨家老二杨华林当年溺死在自家的天井里,不晓得这个算不算
应该是不算的吧,应为杨华林在溺死之前,神志就不清楚了。
“没有比这更惨的,但枉死的却有一个,那就是钱氏。”孙氏突然道。
众人愣了下,突然都想起了那个被杨华林杀死的钱氏。
“那不叫惨,那叫凶,钱氏死的凶,可钱氏是活该,谁让她做下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杨华梅忿忿道,说完还往地上啐了一口,似乎提起钱氏都会脏了自己的嘴。
孙氏自然对钱氏更不喜了,若不是钱氏偷走了辰儿,晴儿和辰儿就不会骨肉分离七年
杨华忠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屋的。
满屋子的妇人见他回来,脸绷得紧紧的,垂着头,气色非常的不好,都不由得站起身来,有的则偷偷往孙氏那边瞅。
孙氏也是被杨华忠这副样子给吓到了,赶紧来到杨华忠身旁扶住他的手臂让他坐下。
“晴儿爹,你身子咋样早上临出门之前也没顾得上喝药”
杨华忠生病了的事,孙氏是知道的,听到孙氏这么说,其他妇人们也都纷纷表达了自己的关心。
换做往常,杨华忠怎么着都会应付下她们,毕竟人家是关心你。
但这会子,杨华忠头都没抬,只是摆摆手,“我没事儿,就是有些累,大伙儿先散了吧。”
这是撵她们走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也都能体谅,于是赶紧走了。
杨华忠却喊住了杨华梅“梅儿留下。”
杨华梅愣了下,扭头看向桌边,却见杨华忠坐在那里,依旧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她能感觉出三哥的脸色非常非常的难看。
“哦,好。”
杨华梅也不敢多问,便转身又回来了。
待到其他人全走光了,堂屋里就剩下他们三人,杨华忠抬起头来看着杨华梅,那眼神,跟刀子似的锐利,仿佛要穿透杨华梅的躯壳看到她的骨子里去。
杨华梅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突然生出恐慌,肩膀下意识缩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问“三哥,你有啥事儿就直接说吧,别这么直勾勾瞅我,我心里发毛。”
杨华忠眯了眯眼,威严的气势让杨华梅感觉坐不稳。
“你要是没做亏心事,咋会心里发毛”他又问。
杨华梅眨巴下几下眼,一脸懵懂,“三哥,你到底在说啥呀我咋一句都听不懂呢”
她又看了旁边同样一头雾水的孙氏一眼,“三哥,我不过就是夹在人群中看了几眼,就来跟三嫂五嫂她们说闲话,你也晓得我们女人家就喜欢凑一块儿说新奇事儿,难道这也算亏心事”
身子不舒服,加之心情极度不好,今日的杨华忠脾气比平时暴躁多了。
他不耐烦的吼断杨华梅的话“我问你,你有没有去见过张祥子”
杨华梅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哭笑不得,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道
“三哥,我咋会去见张祥子啊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那个混球给我娘家侄女泼脏水,我还去看他我有病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