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烁猛地一甩头，“谁说我体力不行，我身体有劲儿着呢。”

这是一对年纪大约在七十岁上下的夫妻，头发已经全白了。但是整个人还是精神矍铄，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高级知识分子的修养。

见许烁不大服气，老两口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景点打卡之后就是自由活动，余晚晚闲逛时，看到这对夫妻已经分开活动了，那个老大爷自己举着相机到处拍照去了，只有他的老板儿站在一颗枫树下面拾枫叶。

她拾得极为认真，周围来来往往的游人和喧嚣的吵闹声似乎对她一点儿影响也没有。

老婆婆把拾起来的枫叶放在掌心里仔细端详，过了一会儿，开始喃喃自语。

余晚晚估摸着这位老婆婆有什么心事，旁边又没有自己的老伴儿陪着。因此假装欣赏风景，走到她旁边站了下来。

婆婆还在对着枫叶说话，只听见她低声念道：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

老人大概是上了年纪，记性不太好。明明已经说到嘴边的诗句，陡然间却忘记了。

她在脑海中思索了半天，嘴里仍然只在反复吟诵着忆君心似西江水一句。一时间急得直敲自己的脑袋，责怪自己人老心笨，记忆力突然变得这么差。

余晚晚看得着急，在老婆婆再一次念起忆君心似西江水的时候，她很自然地接了一句，日夜东流无歇时。

“对对对，就是这一句。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年轻人，你读过这首诗？”

“嗯，这是晚唐女诗人鱼玄机写的，是思念她远在他乡，明明相爱却偏偏不能在一起的情郎。”

“是啊，鱼玄机是当时有名的美女加才女，在温庭筠的撮合下，她嫁给了当时风流倜傥的状元郎李亿做妾。两个人一起游山玩水，吟诗作对。

可惜，好景不长，因为李亿的妻子裴氏容不下鱼玄机，仗着自己娘家财大势大，勒令李亿冷落鱼玄机，逼着他送她去道观修行。”

老婆婆一口气说了很多，而且说得极为动情，仿佛是在说自己的故事。

余晚晚听着听着就想起了自己和落以琛，他们俩不也是情投意合吗？可惜许安妮家是财大势大，而且也容不下她余晚晚。

短暂的安静之后，老婆婆和余晚晚异口同声地念出了鱼玄机那句千古名句。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随后，两个人又相视一笑。像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另一个自己一样。

“孩子，看起来你的书读得也不少呀。或者，你身上也有故事？”

“阿姨您说笑了，我哪儿读过什么书呀，都是闹着玩罢了。故事嘛，倒是经历了一点点，毕竟年纪也不小了嘛。”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呀，已经和他谈了三年恋爱了。我们的大学也是在A城，那个时候，我们俩常常来爬霜山，天不亮就开始爬，踩着厚厚的霜露，手拉手，唱着歌儿一起爬到山顶看日出。

那会儿，A城的空气质量非常好，也没有雾霾。一到秋天呀，漫山遍野的红枫叶，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我们就坐在这枫树底下，谈论文学，谈论人生，关于未来，关于梦想。”

“真好。最好的爱情恐怕就是这个样子吧。”

‘是啊，那时候好也是真的好。可惜呀，大学毕业后就各奔东西了，他家里给他定有娃娃亲，据说是门当户对，配得上他。最后也是逼着我们分手了。’’

“另一种人生也未必不好，我看老大爷对您还是挺上心的。”

“老夫老妻了，凑合过呗。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即便没有爱情，也都有亲情了。”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人生大概也就是那么回事吧。女人只要嫁给知道疼爱自己的人就可以了。相扶到老，有个人喊你到点吃饭，天冷加衣，就已经很幸福了。”

“哈哈，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的。去年我病了，端茶送水什么的都是我家老头子。

这不，今年我的身体养好了，他就带我出来旅游来了。A城啊，只是我们的第一站，他说以后他还要带我去环游世界呢。”

“看您眉开眼笑的样子，就知道您过得一定很幸福啦。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最初的人留在回忆里，您就不要再伤感啦。”

“嗯嗯，小姑娘年纪轻轻，说起话来真是蛮有一套的。我家老头子把我丢在这里，自己跑去拍照片。

我看到枫叶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年轻时候的事情，那些人呀，事呀，全都走马灯似的在我眼前浮现。

想到自己一眨眼都这把年纪了，当年青春明媚的小女生也变成了一把老骨头，整个人突然就有点伤感。

不过，跟你聊会儿天就好多了。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我年轻时候的影子，你是那么明艳动人，那么青春活泼。老太婆我呀，一看你就高兴呢。”

“阿姨您可真会说笑，您现在年轻着呢，精气神看起来比我们可好多啦。笑一笑，十年少。我看您呀，就像十八岁呢。”

哈哈哈哈，哎呀，这小姑娘嘴巴跟抹了蜜一样，这小嘴儿甜丝丝儿的呀，让我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哈哈哈。”

余晚晚和老婆婆一起笑得十分灿烂。许烁站在不远处看着余晚晚笑靥如花，嘴角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扬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老大爷拍完照片回来牵着老婆婆的手走了。余晚晚站在枫树底下笑靥如花，一脸艳羡地目送着两位老人远去。

许烁慢悠悠地晃到她身边，声音略微有些紧促。

“羡慕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像那位老大爷一样，牵着你的手，一直到白头。”

余晚晚的笑容渐渐凝固。

“许先生，上班第一天我就和你说过。希望咱们俩以后除了工作不要有任何交集。”

“怎么？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听不懂？呵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三番五次地说一些轻薄的话，无非就是为了试探我到底是不是那种为了钱而出卖自己的人吧？

又或者是为了报复我那天打你的那一个耳光。一旦我答应你的追求，你就会狠狠地羞辱我。

现在，我告诉你，你猜得没错，我就是那种拜金的女生。但是我不想拜你的金，不想为了钱跟你。

如果你是为了报复我，我愿意让你把那一巴掌打回来。”

“好！那你把脸伸过来。”

余晚晚闭上眼睛，微微侧了侧头，准备让许烁打一巴掌。

白里透红的脸蛋在金秋的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许烁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凑到余晚晚旁边，飞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