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采到一朵，她绕着荷塘走了一圈，看着能够的都够了一遍。不幸的是，一个都没有够着。

那时的夭夭一点儿都不坚强，眼圈轻而易举地红了一圈，嘴巴瘪成了扁扁的鸭子嘴，估计是有他在，她眼睛里的水滚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没有落下来。

他那时也小，比夭夭的个子还小，幸而他脑子比较机灵，开心地去捡了一根长长的树枝，那种有枝杈的，可以把荷花勾过来的那种，献宝似地递给夭夭。

夭夭开始时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眼睛里的水光映着粼粼的水光，好像有小星星落在里头，晃眼。

最后，夭夭成功地勾到了一朵，没有露出一丝丝缝隙的荷花花苞，真像有墨泼上去，好看极了。

凑到鼻子下面闻，有清苦的味道。陈辰闻了一下就不愿意闻了，夭夭倒是很喜欢，拿在手里反复地闻，好像手里捧着宝贝，怕它跑了一样。

后来陈辰大一点的时候，他也采了几朵荷花。只是后来的荷塘被人承包了，幸好是熟人，要不然估计免不了被骂一顿的下场。

陈辰捧着朵荷花，感觉自己捧的是曾经的回忆。小心翼翼，但记忆总会慢慢随着时间消逝那么一点儿，越是不想忘，越是消逝的快。

开始他很慌，怕自己最后会慢慢遗忘。后来他学了画画，把曾经的回忆一点一点地画下来。但是，画里的人没有完整的面容，因为他不记得了。

陈辰看着距自己几步之遥的顾瑶，努力在她身上寻找熟悉的东西。

多年前夭夭的笑好像还在他眼前，笑得毫无烦恼，笑得痛快，好像万种烦恼只要一笑，就可以抛之脑后。

一阵风吹过，刮乱了陈辰的头发，有发丝遮在眼前，他好像从风里闻到了夭夭的发香。甜甜的，软软的。

“嗨!阿辰!快跑啊！”炎热的夏，在黄昏依旧是热的，但小孩子毫不畏惧。

几岁的夭夭跑在前面，小陈辰有些累地落在后面，撑了撑膝盖，擦擦额头上的汗，快步跟上夭夭。

他们要去田地里摘小番茄吃，去的晚了估计就没了。那是村子里一处人家的大棚，因着夏天，棚上的塑料早就被揭下来了，冬天的蔬菜被采摘结束，主人家就在里面种上了小番茄，也就是人们熟知的圣女果。

估计卖的不好，还是主人家“财大气粗”，剩下许多留在地里，给村里的小孩吃。

这件事是陈辰的奶奶告诉他们的，因着天热，怕他们中暑，愣是押着他们去睡了午觉，没想到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三四点。

他们到的时候，估计已经有一波小孩过来过，但是依然留下很多。乡下种的这些一般是没打过农药的，那时候是用的物理施肥，所以他们摘下一颗，在手心里擦擦就吃了。

清甜微酸的味道，咬下一口，红色的沙瓤漂亮极了。

夭夭很喜欢吃这种小番茄，也吃了很多，陈辰也喜欢，他喜欢吃甜的。

小番茄的叶子有很多都已经枯黄，枯黄的叶子落在地上，留下厚厚的一片，踩在上面发出奇怪的声音。

夭夭在前面走得很快，总能摘到最鲜红的小番茄，在自己吃的同时，也不忘记给他几颗。

热风夹杂着熟透了的果子的味道，带着喧闹的虫鸣，小小的陈辰以为自己可以和夭夭一起很久，她温和的发香也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混着酸酸甜甜的小番茄。

有树叶晃动，反射了金亮的夕阳，晃了陈辰的眼睛，把他从遥远的回忆里拉回来。

有金黄的光碰在顾瑶的发上，发生神奇的反应，黑亮的发也变得柔和了颜色。陈辰的眼睛恍惚了一下，想，那发想必也是柔软的，凑在手里，估计也是软乎乎的。

陈辰的手指动了动，身体自发地走上前，蹲下身来，去碰她的发。

陈辰高兴地发现，如他想象般柔软，让他忍不住地把脸贴了上去。

顾瑶感觉自己要疯了，本来听到没了声音，以为陈辰走了，准备酝酿酝酿睡一会儿，没想到他又走回来，还凑这么近。

勉强控制住想要跳起来的冲动，顾瑶压制着自己内心尖叫鸭的狂想吐槽，维持着自己熟睡的设定。

“夭夭，夭夭……”本来凑近就够挑战顾瑶的神经了，没想到他居然在她耳边小声念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好像直接念到了她的心里，顺着她的血管流进她砰砰直跳的内心。

好像有些熟悉，但是顾瑶记不得了，她现在恨不得自己立马失去无感，困意也早就扎着翅膀飞走了。

她现在异常清醒，身上的毛孔都要炸开了的清醒，耳边清晰的呼吸声，快要凑到她脸上的感觉，都让她有些毛骨悚然的害怕。

醒了会尴尬，顾瑶刚刚还在肖想陈辰家的桂花酿，金毛和鱼鱼的友谊，唔，她还很喜欢这个朋友，也许是搞错了吧，哈哈……内心无尽尬笑，表现在脸上，也只是陈辰眼里的熟睡模样。

不醒的话，就假装一切没有发生的样子，好像有些不道德。顾瑶想。

但是顾瑶坚持自己的想法，坚决不要醒过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她才不要现在尴尬地醒来面对如此尴尬的事情。

幸好，陈辰并没有其他旖旎的想法，也没有多余的过分动作。

他只是凑近闻了闻她的发，勉强缅怀一下过去，捻了捻那又细又软的发丝，心情低低落落。

倏而，陈辰有些冷漠地站了起来。在顾瑶身上，他已经看不到什么熟悉的地方了，除了那张脸。

但陈辰知道，等到她醒了，那张脸上，就只会对陆西臣一个人表露爱意。无论是她的嘴巴，还是眼睛。只有陆西臣才是最重要的。

脱下外套，陈辰随手盖在了顾瑶身上，就要离开。

眼睛被一旁的花吸引，陈辰停了脚步，走到一株红色玫瑰旁，手伸了上去，珠贝状的指甲掐在了花茎上，用力一扯。

顾瑶还在默默给自己受惊的小心灵减着压，漫无边际的思绪一飘一飘的。

紫色的风铃、红色的月季、漫山遍野的野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