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几个堂兄弟后,周启义站在棚子那里还往黎家看了几眼,虽然知道从亮的地方看不清暗的地方,但黎夏还是下意识地退开了几步。
再看过去时,周启义已经睡到了棚子里。
棚子很简单,就是木床上挂了蚊帐,再搭了层防雨布而已,别人守夜时,都会拉下防雨布挡光,但周启义却是直接敞着睡。
看来今晚她应该是出不去了,黎夏皱着眉头,她没有失约的习惯,但若要她冒着被周启义发现的危险出门,是万万不可能的。
只能明天跟魏也道歉了。
虽然已经做下了决定,但黎夏并没有抓紧时间去睡,因为她发现她家西侧竹林有动静。
是小舅杨望材!
看到周家那盏大灯熄了,蛰伏在竹林里的杨望材才松了口气,周家不是挺有钱的,干嘛干活到这个点,真是不知道享福。
要是普通的邻居,杨望材也就懒得管了,反正他当舅舅的,就算被抓个正着,也由着他说,谁能拿他怎么样。
但周家不行,这一家子也不知道什么毛病,特别护着黎夏姐弟妹几个。
先前他姐改嫁时,他就冲几个外甥放了两句狠话,就吃了周家的亏。
不知道的,还以为周家才是黎家的亲家呢。
要是他被周家人发现了,肯定免不了一顿揍。
杨望材轻手轻脚地从竹林里摸出来,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二楼靠东边那一间,是黎夏的房间。
月色如水,他只看到了黑洞洞的窗户眼,完全没有察觉到窗户后还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几乎是立刻,黎夏就知道了杨望材的来意,杨望湘肯定编了谎话,把杨望材骗过来偷赔偿款来的。
这钱经过杨望材的手,杨望湘肯定要损失大部分,但总比全部被黎夏拿走要强。
毕竟在杨望湘心里,最亲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自己的母亲弟弟。
本来她还担心万事俱备,东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吹,现在看来,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黎夏没盯着杨望材捅门锁,而是赶紧把准备好的学费,还有这段时间赚的钱找出来。
早知道杨望材来得这么快,她就留几张大额的钞票在手上了,现在杨望材在楼下,她也不好再去猪圈拿钱作伪装。
好在七月半烧给黎父的冥币还剩了两扎,黎夏干脆和在一起拿报纸包了,再从柜子里翻出个她小学时用坏的军绿布书包,装好塞到了柜子深处。
这一房,黎夏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明,她拿衣服把书包掩住,把柜子关好,又拿剪刀把房间的拉电线给剪断。
冥币太假,在灯光下一眼就能看出来。
做好这一切后,黎夏才把房间门掩了,轻手轻手摸到黎漾的房间,把窗口的布帘撩开一角,锁了门,上床抱住黎漾背对着窗户。
楼下杨望材好不容易才把后门的锁捅开,还把自己的手给戳了下,“大姐也真是的,直接给钥匙给我不就行了,麻烦死了!”
黎家的锁一直没换,杨望湘手里有现成的钥匙。
推开门前,杨望材往周家新房那边看了一眼。
棚子那里静悄悄的,长松了一口气,闪身进到屋里,混然不知,从他捅锁起,周启义就看到了他。
大概是同样心怀鬼胎,周启义几乎立刻就往学费的方向去猜了,明天就要开学了,杨望材这个不成器的化生子,八成是来偷学费的。
算这小子识相,知道用偷的,而不是光天化日地明抢,不然他还真不好旁观。
进了屋,杨望材也不敢开灯,摸着黑跌跌撞撞地往楼梯间走,进了楼梯间,有月光照进来,杨望材才走得顺当一点,
上楼后,他蹲低了身体,先扒着窗沿观察了一遍。
真是天助我也!
黎夏居然跟黎漾睡在一起,杨望材难掩欣喜,直接笑出声来把自己吓了一跳。
还好这突兀的笑声只吓到了他自己,屋里睡着的人都没有反应,杨望材拍了拍心脏,摸进了黎夏屋里。
“怎么灯也是坏的?”房间里没有人,杨望材就想开个灯找,结果一拉电线,灯居然没亮。
没有办法,只能摸黑找了,好在有月光照进来,不至于黑不隆冬。
黎家杨望材在翻箱倒柜,黎夏黑暗里听着动静,心高高提起着,时间太紧没时间跟黎南解释,她也没叫黎南起床把门锁上。
但愿杨望材声音小点,别把黎南吵醒来,不然就东风怕是要改向了。
楼下周家新房,也有人趁夜来找周启义,“叔,我现在去吗?”
正是周启义找过来,准备去偷黎夏学费的人。
自打黎夏大病一场好了后,周启义就觉得各种不顺利,也没什么实际上的事,但就是处处受阻的感觉。
所以周启义早就琢磨了这一出,没有之前就让人动手,是怕还有时间给黎夏想办法,和杨望材不一样,她们那个大舅对她们可掏心窝子的好。
这明天就要开学缴学费,学费丢了,黎夏慌乱之下,他再拿着钱出现,正好雪中送炭。
周启义从口袋里摸出包新烟来,递给对方,“用不着了,麻烦老弟跑这一趟,这烟拿去抽,还有钱,喝顿好酒。”
虽然跑了趟空,但有烟有钱也不亏,对方跟周启义坐在一起抽了根烟,就缩着肩膀又走了。
周启义看了眼黎家的大房子,等看到杨望材怀里抱着个东西从后面溜出来走了,才盖上被子睡觉。
现在只用等天亮了。
……
凌晨也不知道是几点,路上突然传来嬉笑怒骂的声音,间或有人鬼嚎两声,肯定是那些打流的从镇上疯够了回来。
周启义被吵醒烦躁地往里侧翻了个身,这些人年轻气盛,估计也没少喝酒,轻易挑衅不得,他还当没听见吧。
“这就么点破砖头也有人守着,没劲!”
“我瞅瞅这里头睡的什么人……呸,睡了个糟老子子,走走走,没意思得很……”
“等我尿个尿,嘿嘿!”
“我也来……”
接紧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下雨声,也不知道是几个人一起冲着雨棚撒尿,周启义是敢怒不敢言。
刚刚有人撩开雨布,那股浓重的酒味差点没熏吐他,都是群醉鬼,可讲不清道理的。
好在他们很快就走,听着声音渐渐远去,周启义困意翻涌,这次彻底熟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