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永祥撑起胳膊抬起身体，回头看像‘飞艇’残骸的方向，看见跟着他们爬出来的伤员仅有二十来人，比他们俩还不如就近躺在雪地上，再也没有一战之力。

翟永祥也侧身仰倒在雪地上，他低声喃喃道：“你的储物袋中还有武器吗？”

“没有了。”祁贤自怨自艾地情势叹息道：“我们尽力了。天意不可为，到底是我们让他失望了，让他不肯救我们。”

翟永祥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静等着祁贤透露更多的秘密。奈何祁贤重伤之下，依然管住了嘴没打算多抱怨，翟永祥只能低声应和道：“是没有活路了。”

他趁机提醒道：“干嘛说一半留一半？到底是什么天意？你是在说掌门还是安馨？”

祁贤一声不吭。

祁贤的伤势比翟永祥更重，若非及时服下过‘大还丹’，祁贤早已撑不到这个时候。他死到临头，还不肯把话说清楚，让翟永祥格外不满。

“祁老鬼！”翟永祥忍不住低声抱怨道：“你非要把秘密待到九泉之下，死也不肯让我对天鹰宗枉死的人有个交代？！”

祁贤转头看向翟永祥，苦笑着轻声说道：“太复杂了，一时半会儿我跟你说不清楚。你只需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不管牺牲了多少人，都是为了救下更多的人。”

“我失败了。所以，没有人能活下来。”

祁贤主动避开翟永祥谴责的目光，仰头看向晦暗不明的天空，极其失望地叹息道：“以前我不信仙凡有别，总以为仙人脱胎于凡人，修成大罗金仙，由仙入神之前，不至于太过忘恩负义，全然不顾凡人死活。”

“我以为我有机会给世间，再争取三千年……”

祁贤一句话没说完，略微侧头转向翟永祥，眼睛缓缓闭上昏迷过去。

“祁老鬼！”翟永祥一边急声呼叫祁贤，一边伸手从储物袋中刷出一枚白玉小瓶，他用力捏碎白玉小瓶，露出一枚豌豆大小殷红色的药丸，抬手捏开祁贤的下巴，直接把药丸塞进祁贤的嘴里。

他抬手合上祁贤的嘴巴，接连轻拍祁贤的脸庞，一叠连声地低声气恼道：“祁老鬼快醒来！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不要让我带着遗憾去死，我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祁贤并没有在翟永祥的拍打中苏醒过来，悬崖下方却遥遥地传来野人的咆哮声，躺倒在雪地上的伤员们听见敌人的声音，当即有人提声断续叫道：“一齐，把残片，推下去。杀一个，是一个！”

“好！”有更加虚弱的声音轻缓地响起：“你们推，我推不动了。我要，爬到悬崖边上，滚下去，砸死敌人。”

当即有人应声：“我跟你一起。”

有人提着最后一口气，极其虚弱地开口道：“我，要是爬，不到。你们帮我，一把。别，让我留下遗憾。”

众人视死如归，誓要与野人同归于尽。

翟永祥多拍了两下祁贤，见祁贤始终没有反应，他放弃继续叫醒祁贤，重新翻身俯卧勉力探头伸出悬崖外，瞪大眼睛极目远眺下方野人的动静。

实在没有办法再组织像样的阻击了，此刻他跟其他人一样，既受了重伤又没了武器，唯一能够选择的是，如何以自己的方式去死。

视线中又出现了熟悉的野人身影，野人雪白的皮毛在黄褐色的断崖上异常显眼，翟永祥仇恨地眯缝起眼睛，今天攻击极北之地的野人，比往常更干净强悍且机警，进攻也愈发组织有序目标明确。

经历了两次灭顶之灾后，第三次发动攻击的野人，放弃了其他进攻方向，精准地向着他们冲上来。真可惜，祁贤有可能醒不过来了，来不及看查背后的缘由了。

祁贤说的没错，极北之地失手，等这些野人越过他们一路南下，只要它们的数量够多，安馨也未必能够守得住问鼎们。除非掌门能及时赶回来跟安馨一起联手，或许还能有几分胜算......

没等翟永祥多想，几乎是眨眼之间，野人无视异常尖锐锋利的岩石，再一次源源不断地爬上来，距离他们不足三十丈了。

翟永祥转头看向仅剩的二十来个同门，扬声高喊道：“天鹰宗镇守极北之地，宁死不退！翟永祥与诸位一起出生入死，幸甚至哉！！”

“我先打个样，你们看好……”

翟永祥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天空的极高处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上，一个脆生生的童声在天鹰宗众人的耳边响起：“慢着！干嘛要急着去投胎？！”

“你们都好生活着！！”

“记得给我建祠立碑，日日进奉香火！！！”

话音一落，灰暗的天空瞬间漆黑一片，悬崖下方野人疯狂的咆哮嘶吼声肃然一静。

那个童声气愤地厉声叱骂道：“该死的畜生敢算计我！还不去死？！”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野人痛苦的哀嚎声骤然响起，又倏然远去......

一只手突然抓住翟永祥的胳膊，祁贤诧异中带着一丝期待的声音，急切地响起：“是有人救我们吗？”

绝处逢生，翟永祥反手握住祁贤的胳膊，喜出望外地低声道：“是。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仙尊，挡住了野人进攻......”

祁贤不等翟永祥把话说完，已经提气最后一口气，竭尽全力扬声问道：“敢问仙尊名讳？救命之恩，天鹰宗祁贤感激不尽！”

那个清脆的童声，简单地答应道：“本尊乃是至尊宝。”

“哈哈哈哈哈......”祁贤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边笑边抓紧翟永祥的手臂，“哈哈，皇天不负有心人，你们有救了！”

“哈哈哈......记得跟安馨说，护住万众生灵，记得给我们报仇！千万记得救回掌门！！”

“哈哈哈哈......掌门，祁某若有来生，愿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哈哈哈哈哈......”

酣畅淋漓的欢笑声中，翟永祥的手中被塞进了一只储物袋和一只巴掌大的碧玉瓶，随即祁贤的笑声戛然而止。

翟永祥赶紧叫道：“祁老鬼！”

祁贤失力般松开了握住他的手掌，“啪”一声轻响跌落在雪地上。

翟永祥察觉到不对，他赶紧从储物袋中刷出一枚夜明珠。夜明珠的柔和的辉光下，祁贤面带极其满足的笑容，闭上一双眼睛，已经断绝了气息。

终于得偿所愿，祁贤了无遗憾，功过得失任由后人评说。

翟永祥一时间悲从中来，老泪纵横模糊了双眼。相伴八十年的老友，留下的最后几句话，好似什么都给他交代了，实则留下更多的疑团等着他去解开。

是怕他坠了心气，一口气提上不来，追着他去了吗？

翟永祥强忍着悲痛，收起夜明珠，从祁贤塞给他的玉瓶中，倒出一枚丹药，也不管丹药是什么，一口吞了下去，再塞好瓶塞扔给天鹰宗还活着的其他人，放声大叫道：“先服下丹药疗伤，静观其变。”

......

那一夜的黑暗持续了十二个时辰，等黎明的熹光终于带来光明，翟永祥惊愕地发现，一夜之间阳光升起的方向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