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瑟没有再回到卧室里,但是衣服很快就被送来了。
一件翠绿色的圆领天鹅绒礼服长裙,收紧的腰部,凉滑的缎面,腰侧和胸口部分绣满了细碎的宝石,再加上花苞一样的长裙摆,真是漂亮极了。
和长裙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件厚重的狮皮连帽斗篷和一双熊皮畅长筒靴,斗篷的肩膀之处是两头金色的雄狮,帽檐上绣着威盛凯帝国的狮踏蛇纹章的图案。
连隐心眉这个对服饰很不在意的粗线条姑娘都觉得这些服装实在是太漂亮了。礼服长裙虽然不厚,但是狮皮斗篷却极其温暖。有人细心地在长裙的口袋里放上了一块镶着金边的鲜红绸帕,就连这样小物件也是精致得不得了。
隐心眉穿上衣服之后下楼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九点钟的时候了。
她困得都快走不动路了,可是一想起自己那样斩钉截铁地拒接了赛瑟的要求,她肯定不能继续厚脸皮地赖在人家的卧室里。
为了不让自己留下什么口舌把柄,所以隐心眉顺便连吃剩的餐盘都带了出来,临离开卧室之前她亲手把这里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免得让赛瑟这么个爱干净的人觉得自己是个邋遢女人。
她原以为下楼之后,卢万德他们肯定早就去继续排班了,结果这四个卫士就像专门埋伏在长餐桌边等候她似的,一看到她出现在旋转楼梯那儿,就齐刷刷地冲她露出特别不自然的微笑——太假了,他们肯定在前一刻还在议论我,揣测我和皇帝的关系,隐心眉想。
只是她走过去的时候,他们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敬畏和赞叹起来。
“我们真没想过会在这里碰见你,心眉。”卢万德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竟然有点脸红。
“是啊,你们见到我很惊讶——不不不,我是说我们见到你很惊讶。”薄多安结结巴巴地接过了话头,“陛下昨晚独自出去以后,我们以为他是出去找乐子,没想到是找到了你。”
“看来我们心眉就是陛下的‘乐子’,”朱利安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用窃窃私语般的神色上下打量着她,“大约是你以前总是鸽笼制服加上光头的形象,我现在真的开始明白陛下为什么对你青眼相加了——我从未见过你这么有女人味。”
“心眉可是你昔日的队友,能把你猥琐的眼神收起来吗?别忘了这里可不是鸽笼府邸,”兰默牵起隐心眉的手,风度翩翩地吻了她的手背,“隐小姐,你今天真的太美了。这样闪光的翡翠绿完全衬出你肌肤的白璧无瑕,全维洛戈萨的诗人都要为你的美貌而赞叹吟诗。”
隐心眉被他们几个弄得哭笑不得,“你们能别这么夸张吗?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我,除了头发的长度,其余没有任何变化。”
“我看变化太大了,上次见到你你是要和莫利斯人结婚,”卢万德插进来一句,“可是现在你似乎又成为陛下的宠妃,也许再过些日子,你就会成为威盛凯的皇后。”
隐心眉忽然抬起头了瞪了卢万德一眼,他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浑身一哆嗦,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清她为什么不开心。
“你是不是和陛下吵架了?”薄多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了好了,”兰默细心地解围,“陛下和心眉的事我们就别多问了,也不是我们能管的。”
“说实话,”朱利安浮想翩翩地怪笑着,脑补了一场色香味俱全的大戏,“陛下和你在外面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你想问什么?”隐心眉被他的言语惹怒了,“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就惦记这个了吗?说实话,对于你这种朋友,我简直失望透顶!我真巴不得从没认识过你!朱利安,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姑娘爱上你!你只会一天天地变老,然后孤独得一个人死去!”
四个卫士被隐心眉的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莫名其妙,他们全部都慌了神。
朱利安满脸通红,嘴唇颤抖,尽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可是他失败了,“我、我只不过开玩笑罢了,你完全没有必要气成这样。我觉得——”
“我倒是觉得她完全有必要气成这样,”赛瑟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他们五个人顿时吓了一跳,“特别是你的玩笑里面还涉及到了我。”
“啊!啊!陛下,”朱利安神色惊恐地跪在地上,“原谅我的过错吧!”
“我原谅你,但是你的行为不能不受到惩罚,”赛瑟神色疲倦地说,“现在你要被罚去一个月的军饷,并且清理兽栏以及马厩一周——好了,现在都离开吧。”
隐心眉跟在卢万德的后面刚准备抬脚,却听见赛瑟说,“隐心眉,你留下。”
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停住了脚步,那四个卫士想回头却又不敢回头,恰好是想留下的被撵走了,不想留下的被困住了。
待卫士们离开之后,诺大在主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于是赛瑟立刻带着听不出感情的调子说,“你不在卧室里继续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有别的床铺吗?”她避而不答。
“别犯傻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赛瑟叹了一口气,“我已经派人通知莫利斯人了,你只要待在这里就好,他们会来接你的。”
“真的?”隐心眉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你回去休息吧。”
“不,我不能睡在你的床榻上。”隐心眉感到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否则他们来了,我就说不清了。”
是啊,为了避嫌。你在这方面可真是小心,我该说你什么好?你若不是心里有鬼何必这样?
“目前这里没有多余的卧房,”赛瑟说。“不过有一件空的仓库,但是灰尘和杂物非常多。”
“没关系,我去收拾。”隐心眉马上说,“谢谢你、”
“别急着走,有一件东西你拿着吧。”
说着,赛瑟从胸口里掏出那枚十八年前母亲色耶公主送给他的睡火莲吊坠,不由分说地戴在了隐心眉的脖子上。
“这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赛瑟淡淡地笑着,“希望我们能够彻底冰释前嫌。”
隐心眉端详着这枚珍贵的礼物,细细地抚摸着吊坠上的裂缝以及火烧的痕迹,不用赛瑟多说一句话,她立刻明白这样一枚看似不起眼的坠子,若被像赛瑟这样身份崇高的皇族珍藏在胸口,那么它的意义一定无比重大。
“不要多说了。你戴着它,算是帮了我一个忙。”赛瑟觉得她想拒绝,立刻抢先一步说道。
顿了半天,她才哽着嗓子回答,”好吧。“
“别弄丢了,知道吗?”
“我不会弄丢的。”
没有其他的话了,赛瑟准备离开。
“等等,你知道睡火莲的花语是什么吗?是短暂淡漠的爱。”隐心眉在他身后喊了起来,“那是你心里想说的话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赛瑟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也许它还有别的意义。”
“什么别的意义?”隐心眉追问着。
“自己找去吧。”
赛瑟的背影消失在了城堡大门之外,此刻主厅里只剩下隐心眉独自一人。
“别的意义就是,”当他来到冬日的阳光下,心里想起色耶公主临死前告诉他的那个故事,“无论是近还是远——亲爱的,我想你,远超过你所能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