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费时间?”宫九歌挑眉,“你用你学成的招式对我出手。”
珞璜心底犹疑,可还是照做了。他剑尖发力,用尽力气向面前的人攻去,宫九歌手一抬,轻飘飘地便将剑夹在了指尖。珞璜试图将剑收回来,却百般用力都捍卫不动。
“如何?”宫九歌手一松,珞璜收力不及踉跄几步摔到了地上。
宫九歌:“我连术法都不曾用到,你便这般不堪一击。”
珞璜脸色一青一白,他爬起来,恭顺道:“珞儿自然不敢和师父相提并论。”
宫九歌瞥了他一眼:“少说这些没用的,去把我安排的任务做了。”
安顿了珞璜,宫九歌开始借用万护法的身份,走访神王阁各处。神王阁有个很明显的分界线,一方是神王阁内部人员,上有昼与夜主事,下有三位护法为辅;另一方则是实验品组成的,六人主事,他们受神王阁庇佑,可借神王阁的威信行事,支取物质,一荣俱荣。
当然,说到底是分支,一损俱损却是谈不上的。
却说昼那日端回去那盅茶汤后,细细品尝了一番觉得味道当真不错。琢磨了一番宫九歌的话,深有所悟。
于是次日收到药材的卯怔愣片刻,讶异地看向神色无波的昼。二人都是话不多的类型,所以就算药材品相与以往相差甚大,他也没问出口。
倒是卯的助手惊呼:“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鱼目混珠,这品相比往常可差了不少!”
昼的助手不发一言在旁整理,别的不说,这几株重要的辅药都是经过他家大人之手,重点是,他昨天看的时候明明还是好好的,今天这些是怎么回事?
昼迎着几方视线,缓缓开口承认:“是我换的。”
卯顺理成章地问出口:“为何?”这几样药材用上,就如同往一盘珍馐中抛入了野草,简直是浪费。
昼正色说:“制药要的只是药效,美食用了次品药材却会大打折扣。”
卯尚且不明所以:“美食为何要用药材?”况且你自己是做什么的你还记得吗?
昼说:“我想了想,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于是便将选好的药材都挑出来了。”
卯:……
卯:“所以,就拿这些来来制药?你知道制药的严谨程度,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品相的药材都能融合!”
昼正色:“我知道,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
卯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昼说:“是药三分毒,品质佳的药材提炼出来的药也无非是毒素少一些。”
卯多少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是想索性制毒出来?”
助手们:……
昼摇头:“并非。我不久前发现,药石相融有余毒,可若是辅以食材,却只有大补。”
卯这次听懂了。
同样在医学上有造诣,二人很快就药材佳品与次品,制药与食用开始了辩论。最后得出结果,平常制药就用普通药材,上品留做药膳备用,特殊药丸的制作则选佳品。
宫九歌通过法阵听的一言难尽。重点是敲定之后那边就没声儿了!事情结束的第二天,宫九歌还收到了来自昼的谢礼,几大株佳品穿心莲,上品中挑出来的上品。送东西来的人是这么说的:
“我家大人说这次多亏了有万护法才能想出来这物尽其用的良策,这是给您的谢礼。”
宫九歌还能说什么,直接差人将东西往厨房一丢。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若是旁边没有说话的人,这两个制药主力压根不会开口。宫九歌又等了几天,等的她都要另寻他法了,法阵另一边终于有动静了。
“两位大人,孩子们送来了。”
宫九歌立刻坐直了身体。
窸窸窣窣的声响入耳,宫九歌猜逢这是在收拾东西,片刻后,她听到一句:
“走吧。”是卯的声音。
二人走了不多时便停下,接着是衣料摩挲的声音。两刻钟过去了,昼开口:“这个孩子的肾脏合格。”
卯也检查完了:“这个喉管合格,那个腿骨……”他相继指了三个人。
“那这剩下的人?”旁边的人躬身征求这二位的意思。
昼和卯同声说:“处理掉。”
询问那人习以为常,摆摆手示意他带来的那些人将眼前不合格的东西都处理掉。
处理什么?什么的肾脏骨头合格?宫九歌听着脸色渐沉。还能是什么,自然是神王阁打着收育名义带回来的孩子。而且听这些人的语气,怕是这些事早已不止一次两次了。
“宗主。”
宫九歌听到那边又有了动静,一行人整齐划一的行礼声,接着便是楚惊凰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轻不可闻的车轱辘碾过地面碎石的声音。
楚惊凰:“阿朝要用到的东西,二位可选好了?”
阿朝?谁?
卯:“回宗主,已经选好了。”
昼附议。
楚惊凰:“那这便开始吧。”
接着便没了说话声,都是器物碰撞的敲击,以及锐器划开皮囊的声音,黏腻的声音光是听着都让人不适。
宫九歌注意到刚刚楚惊凰说的话,对方似乎还带了一个人过来,那声车轱辘声,想必人是坐在轮椅上的。所以,神王阁大肆从外面带孩子回来,目的都是为了楚惊凰口中的“阿朝”?
宫九歌对楚惊凰的印象尚且停留在那第二人格上,此番得了些有用信息,想着晚上去探上一探。
耳边是器具摩擦的声音,除此之外静的可怕,宫九歌用这法阵以来第一次碰壁,昼是真的话少,还遇到一个同样话少的同行卯。
入夜,宫九歌黑衣劲装避开巡逻的人,直奔一个方向而去。以她的路痴本性,也亏得昼身上附着的法阵阵源她能感知到。确定了方位,同时也确认了白天过来的那位“阿朝”没走,宫九歌开始摸索入口。
这处的防卫比沿途任一位置都严格不少,也恰恰证明了内里人的重要。机关对于宫九歌来说轻而易举,很轻松便进去了这处阁楼。
夜色暗沉,宫九歌看不清屋内的摆设,轻手轻脚地探看前面的路。等到去了第二层,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血液的味道还很新鲜,也就是这份“新鲜”,让宫九歌恶心反胃。
迎着淡淡的月光,宫九歌看到整个二楼摆满了人。没错,是摆满。一个挨着一个整齐摆放,大部分都是孩子,也有成年人,都没了生命气息,鲜血顺着他们四肢上的小伤口低落在特殊的容器里,想来是被用了药阻碍伤口愈合。
血液还在流动,看得出来是断气没多久,或者换个说法,在宫九歌法阵里听到他们动手取脏器时,人还活着。
宫九歌谨慎小心地避让开来,寻找自己的目标。昼等人便是在此处动手,那位“阿朝”既然不曾离开,必然也是在此处的某一地方。
从楚惊凰的小心翼翼来看,这人的身份地位定是不一般,虽是在此地接受某种治疗,楚惊凰却万万不会让人和眼前这些呆在一处,纵然这样,人还是留下了,那也变向证明,这人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有了这个思路,宫九歌走到墙边,伸手轻轻敲了敲。空洞的表明,内里确实是空的。宫九歌找到机关启动之后,眼前出现一道暗门。
猜着里面的人身边应该有随侍,宫九歌留心再三,推门进去后打算先将人直接虏获。不想她闪身进来,里面只有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她,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不发一言,有人闯入的动静也没分得她一点注意。
明明已经是深夜了,她还是维持着这幅姿态坐在那儿,不曾躺床上去休息。
宫九歌没有放下心防,踱步靠近她,等绕到人面前,方才对上了此人的视线。眼看对方嘴巴一动便要说话,宫九歌一把捂住她的嘴。
“别出声!”
她这话还没说出来,手下便失了力,那捂嘴的动作落空,宫九歌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和她对视的人,脑袋被她一碰便滚落在地。
宫九歌倒抽了一口凉气。当然不会是她力气大,她力气再怎么大也不会将人的头给直接摁下来,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这颗头,原本就是放在这上面的。
至于刚刚为什么和她对视,好像还要开口这件事,细思恐极。
宫九歌忽地想起什么,细细查看面前倚着轮椅的这具无头尸,头虽然掉了,却不见喷洒血迹。在衣服的遮掩下,无头尸洁白的肌肤表面满是针线缝合的刀疤,细到寸许,大的便是从胸口到小腹,几乎被剖开整个腹腔的刀痕,像是往身体里重新塞了一副脏器一般。
宫九歌检查的当儿,身后幽幽地传来一句:“打扰,不过还是想问问你看完没有?”
宫九歌背脊一凉。
身后的声音再度道:“可否先将我放回去,您再检查呢?”
说话的是那颗头,那颗刚刚被她碰掉的头颅!
夭寿了!宫九歌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脖子僵硬地回头,确认了发声的确实是那颗头没错。饶是她胆子再大,哪怕看着丙都能面不改色,这颗头的存在依然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
地上掉着滚了两圈后,半边脸着地的头说:“这样我很难受。”
宫九歌听闻这句,竟然萌生了一种让对方受了委屈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