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巡领着全家老小接了裕德皇帝千里飞传的圣旨,圣旨上说,给朱巡加三品职奉,进京候补,这如同带薪赋闲,听上去是个没差,但却让朱巡惴惴不安。
待庆贺的人都散尽,秦师爷、大夫人、二夫人等几位体己人,坐在一起,帮朱巡大老爷拆解圣旨的真正意思。秦师爷的一句猜测之言却吓到朱巡。
“秦师爷您是不是高估了本官?这……不符合规矩啊!我一个兴县县令,得天恩也不过是个从五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官。巡抚?”朱巡顿了顿, “不不不,不可能……那可是二品大员,封疆大吏,手握兵权的!不不不,不可能……”
“老爷,也不要低估了自己,您也且听秦师爷把话说完。”如玉夫人上前,给秦师爷倒了杯茶。
“如果您是个从五品,一跃二品,这确实不大可能。所以,皇上圣旨上写得清楚,加您从三品的大理寺职奉,这也就是说您这次回京,已经一跃从三品了!”
秦师爷这句话倒是戳中了朱巡的心意,他也正为“从三品职奉”这四个字犯难,不确定是不是皇上升了自己的官品,经秦师爷这么一点拨,他倒是确定了这个事。
朱巡在厅内踱了几步,左右思忖,点点头。
“亲师爷,你继续说下去。”
“老爷您是皇上钦点的‘卓异’,纵观大夏,从开国到现在又有几个‘卓异’呢?这足可以说明您的为官能力。这是其一。”
秦师爷顿了顿,继续说:“已经御赐您从三品大理寺职奉候补,这就说明皇上和朝廷对您是有所期许的。这是其二。从三品职奉加‘卓异’,这就已经不容小觑了,且,您当的是兴县的县令,全天下都知道,兴县是朝廷亲管的县,非同一般。这是第三。有了这三点,老爷您还觉得不可能嘛?”
“老爷,我觉得秦师爷说的有道理。”清灈开口说道。
“夫人,还有一条。老爷是如今寒门清流的后起之秀,这是老爷手里的第四个砝码。”秦师爷捻捻山羊胡笑了起来。
“秦师爷,您分析的透彻,有见识!可咱们老爷如果一跃成二品,恐是如坐针毡的,也不能服众,我想如果皇上如果真的给老爷加了要职,咱们是不是也该有一些推诿之词?我想老爷顾虑也再此吧?”
秦师爷又捻了捻山羊须,背过身去想了又想。
“二夫人说的也不无道理。老爷恐也是担心资历浅薄?”
“正是。”
“要说这资历,大人这许多年下来,苦劳是很有的,不如这样,您且上一道折子,就说兴县春耕刚刚开展,恐暂时交割不完全,望回京述职期限宽沿。看看朝廷和皇上,如何答复,您看如何?”
朱巡凝眉思考片刻,拍了下桌案。
“正是这个主意。本官现在就写折子。恐怕这趟,还得劳烦秦师爷千里奔波一趟了。”
“在下愿效犬马。”
“秦师爷,这屋里没有外人,咱们是最懂老爷心思的,这次非得劳动秦师爷,想必您也是心中有数的,这一遭关乎到老爷前程命运,说到底也跟您有分不开的关系。”如玉夫人走上前。
“咱们两家世代交好,想您父亲秦老太爷也是辅着咱们家老太爷的,您家太爷过身时,咱们家老太爷可也没亏着怹老人家,给怹捐了个五品入殓,是何等的风光?这您是知道的。”
秦师爷频频点头。
“这一遭,咱们老爷要是好了,咱们大家都跟着沾光,您说是与不是?”如玉替丈夫把说不出的话一一挑明。
“在下明白,多些夫人提携。”
“哎,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提携您什么?大道理,你们爷们家几大骡子车都装不过来,我只是替老爷,体恤您的辛苦。”如玉见意思已达明,便转了话风。
如玉与秦师爷说话间,清灈自后院返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包袱。进屋来正与秦师爷迎面。
“平时就听小厮们说,您别的东西都不爱,独独爱这波斯传过来的鼻烟,上回关陇家里来人我跟家里提了一提,正月里时,家里就让人给捎过来一些,装在这小瓷瓶里,今儿跟您一处说话儿,这才想起来给您。”
说着,清灈夫人从小包袱里取出了一个用银包了边儿的小瓷瓶,那瓷瓶的塞子顶上还嵌了一颗玛瑙珠子的。
“您回头赶紧试试,看看这个好不好,试着不错,以后我再告了关陇家里,必得寻个长远法儿。”
“多谢二夫人抬爱。”秦师爷接过小瓷瓶满脸堆笑,“只是这瓶子过于贵重了,回头在下腾了出来再还您。”
“您这话说的生分了,您要是不喜欢这瓶子,用完就给我便是,若是喜欢,这都是咱自家的东西,就留下吧,还说什么还不还的?” 清灈夫人顺带把装瓷瓶的锦缎套子也给了秦师爷。
别的不说,朱巡这两位夫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大事上知进退,小事上知冷暖,一唱一和,恩威并施,全心全意辅佐夫君,如果朱巡没有机会便也罢了,可朱巡自己就是个能人,在皇上那儿是个能臣,得了这二位夫人,如虎添翼,这官做不好才是怪了。
两位夫人与秦师爷谈话期间,朱巡已将奏折写好,盖上了官印,小心装进封套封盒交予秦师爷。
“师爷这趟进京,须先到京兆尹我老泰山的府上,把我们商量的意思讲于我老泰山听,有些事须得他老人家从中润色几分。切勿鲁莽。这是官碟路上驿站使用,师爷还须快马加鞭,尽快入京。这还另有两封书信,一封是给我老泰山的,一封是给老恩师左丞相纪左老大人的。差使银两等,师爷账房自行支取便是。不过,要尽早动身!”
“老爷请放心,在下这就回去收拾行装,明天一早就动身。”
秦师爷将奏折和两封书信揣进怀里。
“好,你这次是悄悄入京,我就不送你了。”朱巡转身看向二位夫人,“有劳二位夫人,为秦师爷准备些行路的干粮,和水囊。另外,取三十两银票来。”
“老爷这是?”秦师爷不解。
“你去左丞相府,岂能空手而去?必得置办些像样的礼物。”朱巡背手说到。
“老爷思虑周全。”
二位夫人点头,起身去了后院,准备干粮去了。不一会如玉夫人便送了银票来。秦师爷收下便去收拾行装了。
第二日一早,城门初开两匹快马出了城,是秦师爷带着小厮出城上京了。朱巡未来的官运如何?暂且不知,此一事暂且不提。
一月后 京城 皇城御花园
此时节御花园内已是春意盎然,桃花杏花开的正艳,皇城内的冰河也全都开了。来来往往赏花的人,也多了起来。
这一日,天气晴好,星儿跟着巧心提着篮子,来御花园里折桃枝,插瓶。
进宫的这半年多以来,星儿在宫里度过了第一个寒冬,也第一次在宫里过年,除夕夜的焰火和正月十五的灯会,都让她永生难忘。小小的她,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大繁华。
皇宫里每年都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就是从大年初二起到正月十五,宫里的太监宫女会自发的组大集,就像民间的庙会。太监宫女们这一年里得的赏赐,积下来的手工针线,宫外采买的稀罕玩意儿,都可以摆上大集来交换,或者变卖银两。
各宫的主子们也会参与其中,拿些银钱出来,或是本家乡里的土产等,上上下下的图个乐儿,阖宫欢乐欢乐。今年春节,皇上也在破五这天到大集上舍了饺子。宫人们听说皇上亲自赐福舍饺子纷纷赶来凑热闹,正月初五那天好生热闹。
自星儿进宫随侍太后以来,已愈发的渐入佳境,名义上她是太后伴读,实则每日都是太后教授她识文认字抚琴女红,这半年的光景,她竟比在家里时长进的还快。
礼月更是时不时的带着星儿宫内去走一走学一学。半年以来,宫内的各个处司府卫,星儿已认的七七八八了,就是有一些地方,职能上还不甚熟悉。
今日来折桃枝,其实也是太后教授她学习的一部分,花儿虽好,插瓶时,若没个技巧,再美的花儿也成了俗物。
很快的,星儿和巧心已经折了一大篮子,开心回疏庆宫。正要离开御花园,却撞见一群人,巧心领着星儿回避,站在了墙根边上,恭敬的垂手。
巧心拉她的时候,她手里正捻着一支桃花把玩,被巧心一拉,桃枝掉在了地上。星儿刚要去捡,避让的那一群人,已经浩浩荡荡的走进了御花园。
那一群人,领头的是位嬷嬷,其余的,除了几名宫人,余下全是花季妙龄少女,看上去跟巧心姐姐的年龄相仿。
一群人走来,大头的嬷嬷从星儿的桃花上撵过,后面又有几个人踩了过去。星儿站立在一旁,有些生气,但是也不敢多说话。星儿低头直直的看着自己那一支已被踩烂的桃花。
“哎呀,这花多漂亮,怎么就被踩烂了?真是太可惜了。”一个细细尖尖传来。
星儿抬头看去,宛如一道明媚阳光晃过,星儿眯眯眼,原来,是一位漂亮姐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