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兴致盎然的迈出了酒楼的大门,正在等她的人儿,朝她伸出厚实的大手。
然后她并没有搭上去,而是笑着拍开了。
她回头看看酒楼的牌匾,伯伦楼,锦华念出了声。
“这个名字有点意思。”
锦华脱口而出,清亮的声音,引过来一个老头。
“姑娘,你说有点儿意思?呵呵,姑娘到时说说看,什么意思?”
锦华笑笑,徐徐开口:“伯伦二字,乃是醉侯刘伶的表字,刘伶其人生时矛盾,既是被后人敬仰的竹林七贤之一,又是一个靠饮酒避世之人,岂不矛盾?但也颇有意思。”
“这酒楼的老板,起这个名字,恐是盼望这入客之人,即是博学饱读之士,又能醉卧于此,得个半日逍遥。老伯,您说,这酒楼的名字,难道没点意思?”
锦华笑着看老伯,一席话讲完,老伯也笑了。
“你这姑娘有意思,来来来,老伯就送你两坛我们酒楼自酿的‘醉酒仙’!”
说罢,老伯就唤了伙计,搬出了两坛酒赠与锦华。
锦华受宠若惊,推辞了几次,怎奈老伯真心赠酒,最后还是靖瑧出手,接下了老伯的礼物。
两人道谢后,方离开了这博伦楼。
手里捧着酒坛子,锦华好开心,本来靖瑧要帮她拿,可她偏不肯,靖瑧拗不过她,只能走在她身后,时刻紧盯着。
二人不久后,便将酒,和扇儿提着的东西,都装上了马车。
锦华并不上车,而是同靖瑧一起走走逛逛,在领略京城的繁华。
“之前是偷溜出来,每次虽然都很愉快,但却从未尽兴,总感觉心里不踏实,近几日,日日闲逛,反而越来越爱上了这京城的繁华。”
锦华感叹。靖瑧伸手摸摸她的头。
“以后出来,还是让家丁远远的跟着吧,两个女孩子,到底不安全。”靖瑧说出了担心。
嗯!锦华应允,此类事情,她从不反驳。
“今日你怎么就找到了我?!”
锦华调皮的蹦跳两下,跑到了靖瑧前面,转身微笑以对。
一刹那,靖瑧有了些许错觉,眼前这个活泼身影,还是他的星儿吗?如果没有出宫,他几乎都快忘记,她也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相比端庄婉约,他更喜欢此时此刻的她,这才是真的她。
蹦蹦跳跳的,敢说敢笑的,释放天性、天真无邪、笑靥明媚的样子,就像那穿着花衣的彩蝶,翩然轻盈。
靖瑧简直迷醉在她的笑容里了,急急追了几步,赶上了前面的人儿,一手扣住她的手,她回以他微笑。
“你该感谢我才对,幸亏派了府上的人悄悄跟着你,是他们,担心你有危险,禀告了我。”
“哦,王爷好手段呢!”锦华故意说得不咸不淡。
“这是什么话?怎的,你还不乐意了?”靖瑧上前骚她痒处。
“别闹别闹,这么多人看着。”锦华一边笑一边推他。
两人就笑着闹着,一直出了城,溜溜达达来到城墙边上,这里人烟稀少,到是一排排的垂柳,绿油油的,随风轻摆,映在护城河中,煞是好看。
两人走累了,干脆席地而坐,一边欣赏美景,一边说着话。锦华用柳条编了个花冠戴在头上。
“好看吗?”
靖瑧笑着点头,也掐了几朵小花给她做装饰。锦华也编了一个戴在他头上,也插了几朵小花,却被他嫌恶的都拿掉了。
靖瑧拔了一根嫩草衔在口,仰面朝天躺在草地里,看着天上的流云。锦华则坐在原地,闭眼感受清风拂面。
“好多次,我都盼望着,有那么一天,什么都不做,或是坐在草地上,或是坐在水边,或是坐在山坡上,感受清风拂面,认认真真的体会大自然。”
锦华自顾自的说着,并不需要谁回答。
“没想到今天就实现了,还是和瑧哥哥在一起,好幸福。”
靖瑧轻哼,回应她,也渐渐的闭上了眼睛,感受清风拂面。
他明白她所讲,宫中的日子固然每日锦衣玉食,却也不及此刻的自由之身,让她更舒适,更安心。
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一股熟悉的柔软之感袭来,他闭目微笑,他要的也很简单,只要这双手以后都握在自己手里……
不知过了多久,靖瑧幽幽开口。
“星儿,我已经跟父皇告了假,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可以每天陪着你。”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锦华悠然的心境,她回首看着他。
“为什么?难道专程为我吗?千万不要,军政之事要紧,不要懈怠。”锦华急急的说。
生怕他因为自己,而放下职责之事,这一年多来,才在兵部坐稳。
而且还有一层隐情,她很心疼裕德帝,如果都没有儿子为他分忧,皇帝当得真是太可怜了。
“也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我的麟王殿下?”
锦华故意这样喊他,却引来了靖瑧报复,重重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她笑。
“下个月,我们兄弟几个,就要启程下到全大夏最贫穷的县去学农了,所以,在这之前需要多加准备,还有提前学习,所以我们兄弟几人,包括太子,都告了假,在家做准备。”
“原来是此事……想起来了,年前皇上就曾提过,还说这是锻炼你们的好机会,如今要落实了。”
“是啊!”
“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体察民间疾苦,大夏虽盛,却也要时时敲打,不可懈怠。”
“才发现,你居然是父皇的分身。”
“才没有,皇上很辛苦的,我只是希望做儿子的你,能为他多多分担。今年,皇上的白发比去年又多了一些。”锦华满脸心疼。“皇上是好皇帝,只是太辛苦了,哎……”
靖瑧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半天才开口。
“如果,将来大哥继承了大宝,你还会这样劝我为他分担吗?”
锦华错愕,半天没说话,捡起了一颗小石子丢进了河里,泛起了一阵涟漪,煞是好看。
“瑧哥哥你快看!我丢的水波纹多好看!”
靖瑧没去看什么水波纹,而是正色的坐直了身子,也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与她对视。心中升起了一团莫名的火。
“会吗?回答我。”
锦华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攥了一撮头发在手中把玩。
“皇上是皇上,太子何干?”锦华的回答明确,靖瑧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松。
“换作是你,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话一出口,锦华赶快捂住嘴,似乎说了什么大逆不道,她怎么可以说这些。
这话不但她自己吓到了,就连靖瑧也唬了一跳,扶着她肩头的双手紧了紧,又松开。
他似没听到一般,伸手托起了她长长微卷的发尾,凑到近前嗅了嗅,好闻的茉莉香气。
“你终于敢用发油了?之前闻来,只是经常洗涤的清香,如今却更好闻了。”
“登徒子!真是色胚!怎么就注意女孩子的发油了。”
“我冤枉啊!当初是谁叫我付钱买了那么许多波斯香精和发油的?又是谁还教我怎么识香?如今却反说我是色胚?!我可不饶。”
说着靖瑧扑向她,专骚她的痒处,锦华一时不防,笑着倒在了地上,直到最后真的笑都笑不动了,方才求了饶。
可靖瑧却没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趁其不备偷了个香,就再她的粉颊轻轻啄了一口。
锦华羞的,用帕子挡在了脸上再不敢看他。
两人依偎着,直到太阳西下,方才起身各自回家。
就在锦华下车回府前,将收在袖袋中的诗稿,甩在了靖瑧手上。
“我可是一字没看,谁稀罕看这些!”
下午在伯伦楼,靖瑧看到这诗稿,便知写的是她,于是悄悄告诉了她, 还嘱咐她要端起四品官身的架子,震慑震慑。
但锦华并没有。那些才子见到王爷都小猫一样的了,她再用什么官威压人,岂不是过于咄咄逼人了。
她可是皇上身边待过的人,何必跟一些市井小民,逞这些口舌之利,扫好自家门前雪便好了。
锦华大摇大摆的朝朱府迈步,靖瑧却在背后揶揄她,说什么不看别后悔云云,她才不会上他的当,头也不回的迈进了朱府大门。
那诗稿在她折起时,就已过目,写的虽然几分相像,但并不全是她,又何必在意呢。
靖瑧揶揄她,无非也就是试探。
如今回到了这花花世界,虽然更加自由,但并不代表她会放任自己。
她对他的真心可是从未动摇过,曾经多少次临难都是他出手,她对他的爱,又爱又感激。
当然,偶尔多几个护花使者,谁又会介意呢?锦华边走边暗自笑笑。
靖瑧见她主仆踏入了府门,方才安心离去,打道回府。
是夜,独自挑着灯笼,静|坐在后花园的石凳上,锦华已经跟他打过烛火的暗语了,这会儿已经回去歇息了。
但靖瑧却怎么也睡不着,独自一人坐在黑夜里。
不为别的,只为锦华白天那一句“换作是你,我还可以考虑考虑”,这句话虽然是无心之言,却令他辗转反侧。
父皇如今已经年过半百,虽然正是盛年,但也以日渐衰老。
将来百年过后,大宝流转,太子就要继位。少时不经事,认为太子身份早定,无可撼动。
可这几年,他越发的大了,太子做事未免过于昏聩,将来,泱泱大夏就要传到如此之人的手中吗?
特别是太子贪恋女色,也曾几次欲对星儿下手,靖瑧心中义愤难平,一拳重重的落在石桌上。
桌上物品洒落一地,一道人影慢慢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