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锦堂对嬴彻他们夫妻很无奈,生气的时候就谁也不理谁,和好了又腻在一起分不开,饭桌上看着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依偎在一起,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他都不忍直视,旁人也都尴尬,只有玉姐儿这个见惯了她父王母妃腻歪的人才吃的香。
他想训斥女儿几句,可嬴彻在这,他不敢,那护犊子比他都邪乎,平时回来,他要是说中娇娘一句,那瑞王的王者眼神就向他射过来。
对嬴彻,他更是不敢置喙,那心情就像是当着女婿扮儿子,心中发苦,面上还得欢喜。
其实媚娘死了,他多少都是对嬴彻有些怨恨的,好好的一个女儿,就不明不白的被烧死了,他心里能不有疙瘩嘛。但他另一个女儿,还在他手里,他又不能像别人上门闹一顿,那岂不是害了娇娘,所以有什么怨气他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能怎么办?谁让人家位高权重哪。
用完膳之后,老太太让丫鬟上茶,嬴彻来,府里都是用最好的茶招待。
白瓷描金折枝梅花茶杯徐徐缥缈着腾腾的热气,嬴彻一面用茶盖刮着茶沿,一面道:“娇娘这厢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恐怕这段日子就不能回来了。”
花锦堂陪笑道:“是,是,本来早就想让她回去了,奈何她这个性子,非说想家要多住几日。”瞪娇娘一眼,“娇娘,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任性,你不回去王爷能不掂心吗?”
娇娘闻言低下头,嬴彻侧头摸了摸她的头,道:“岳父别说她,是本王知道前几日要进宫侍疾,没人陪她,才让她回来的。”
娇娘遽然抬头看他,嘴角不觉含着一抹甜进心中的笑意。她将手指交合在嬴彻的手指中,十指紧握,似鸭子的脚蹼,粘在一起。
瞧,这还护上了,让他说什么?花锦堂对此心中郁闷,但对着嬴彻又不得不展着笑脸。
他还要配合着做出恍然知晓的表情,“哦,原来如此,还是王爷细心周到。”
老太太笑眯眯着眼睛,这两年花家节节高升,老太太顺心顺意,仿佛人都年轻了几岁,“咱们家娇娘是真有福气。”
花锦堂应承道:“是啊,是啊。”
老太太笑了笑,神情肃穆下来,问嬴彻道:“不知圣上身子如何了?可有好些?”
嬴彻回道:“已无大碍。”
娇娘之前也忘了问,“父皇这次突然晕倒是怎么回事啊?太医有没有说什么?”
如今皇储未定,若圣上此时出事,大秦必然要陷入一场纷争,到时不知要死多少人。
嬴彻不以为意,轻笑道:“还能怎样,人老了,力不从心,却还不服输。”
他话没说明,但众人也都听明白是怎么回事。花君逸沉吟片刻,道:“那些东西常吃可是有损龙体,昔日汉成帝不就是吃多了倒在床上的嘛。”
老太太撇脸“呸”道:“那滟婕妤就是个狐媚子,用这样的手段争宠,难道皇贵妃就不管吗?”
娇娘最近有点上火,嘴角起皮,老太太让人给她单泡一杯菊花茶,用透明的水晶杯盛着,菊花叶如一条条泛舟在水中飘荡,她端起来徐徐饮了一口,冷笑道:“祖母忘了,滟婕妤就是皇贵妃推荐给圣上的。”
因为娇娘的关系,花家和瑞王府已经是连成一线,所以自家人说话也不避讳。
老太太听了之后冷冷一哼,“幸好圣上没事,不然——”看了眼嬴彻,欲言又止。
心里多少还是忌讳着,她门清,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她一个妇人,不该谈论朝政。
嬴彻眸光闪了闪,他手指摩挲在娇娘的手上,沉默了片刻,突然向花锦堂提出是否可以让他们夫妇在永昌伯府住几日。
理由是,等月份大了娇娘回不来,趁着现在多住几日,省得她惦念家里。
花锦堂有苦难言,与表情凝滞的花君逸对视一眼,忙笑道:“自然可以,王爷想住多久都行。”
话音刚落,花君逸就紧着给他叽咕眼睛,花锦堂横他一眼,又对着嬴彻笑笑。
娇娘看着他们俩眉来眼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出嫁的女儿带着姑爷回娘家小住吗?用得着这样不情愿。
娇娘这几日都是挤在老太太那里,和巧娘睡在一起。嬴彻要住过来,也没办法再让他也挤进来。
惜嫣阁已许久没有人住过,老太太派人将房间打理出来,本来是要让他们俩住进宽敞的正屋,但嬴彻知道正屋是以前娇娘姨娘住的,就提出居在娇娘原来住的屋子就行。
老太太也不勉强,于是让人迅速布置出来。被褥都是用娇娘平时用惯的软金温玉缎,触手生温,轻轻薄薄的,冬天盖着却暖和如夏。
又让丫鬟们烧水,抬了两大桶的温水在南间的隔断里。总之,事事周全。
待沐浴干净后,嬴彻倒在床上,胳膊举着交叉在脑后,惬意道:“本王终于知道,女人为什么一生气就往娘家跑了。”
斜一眼娇娘,笑道:“一家人都哄着宠着,本王要是有娘家,也愿意跑。”
娇娘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嬴彻那惬意舒坦的面孔在镜中折射出来,她看着镜子道:“前两日殿下不是在皇宫里住的吗?那不就是你娘家?皇宫可比小小一个永昌伯府强多了,美奴环绕,娇婢服侍,不是更惬意?”
说完,脸色骤然一变,朝着他掷去梳子,嗔骂道:“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都不知道派个人和我说一声,害得我在家等的焦急,以为你被哪个狐狸精勾去不要我了哪!”
嬴彻被扔被不恼,反而笑容满面,从床上爬下来走到娇娘身后一抱,笑道:“你当初走的时候也没派人和本王说一声啊?难道本王就不着急,不怕你被哪个小白脸勾了去?真是只说别人,就想不到自己。”
娇娘瞪着他,他立即止住话,“好了,咱们各人各退一步,这事不提了行吗?”
娇娘悻悻,“是你先提我跑回娘家的,你要不气我,我能跑吗?”
嬴彻无奈投降,蹲下身,道:“好,是我的错,我之前不是以前承认错误了吗?你怎么还揪住不放。”
娇娘一时无言,忽而目光一转,指着肚子,“那你只是和我认错,还没和我儿子认错哪。他呀,没等到父王立马来接,很不开心,都在我肚子里踢了好几天了。”
“是吗?竟这样好动。”一听孩子踢肚子,嬴彻一条腿跪在地上,头往娇娘的腹部一贴。“让本王听听。”
从五个月起,这孩子就总动,嬴彻几乎每晚都要趴在娇娘肚子上听一听,感受着孩子的胎动。
娇娘笑道:“听什么啊,这会儿他睡觉了,比别吵醒他,不然他又乱动了。”这孩子还挺有劲的,有时候冷不丁踢一下,还挺疼。
嬴彻以温柔而爱护的姿势伏在娇娘身上,隔着肚子和孩子说话,“儿子,你别生父王的气,父王已经来接你了。你要是还生气,等你出生之后来闹父王,千万不要闹你母妃,她怀你很辛苦的。你乖乖听话,再有两个多月就能见到父王和母妃了,到时父王天天陪着你,好不好?”
他轻轻一吻落在娇娘的肚子上,娇娘笑着抱住他的头,笑着笑着,只觉得眼角一片湿润,她别开脸,偷偷拭去。
她在想,如果上辈子,嬴彻能一直留在她身边,会不会她和那个孩子就不会分离,起码,起码能见一面那个孩子,看一看他长得什么样子。
嬴彻感觉到额头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流下来,抬头一看,忙握住她的脸,“怎么了娇娘?别哭啊,本王不是已经来接你了吗?好了好了,都是本王的错,本王发誓,以后再也不气你了。”
娇娘浅啜几声,摇摇头,道:“不是,不是因为你。”
“那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嬴彻紧张道。
娇娘晃脑,哭笑道“我是你的宠妃,谁敢欺负我啊?你也看到了,老太太和父亲都把我捧在手心里。”
嬴彻站起来,坐在她身边,单手搂住她,“那是怎么了?”
娇娘红着眼睛看一看他,“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生产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孩子生下来就被别人抢走了,我也等不回来你,最后也被别人害死,尸骨无存。”她抱住他,哭道:“我好怕,嬴彻我真的好怕。”
嬴彻直接皱起眉,虽然想着只是个梦,但心却不禁揪了起来,仿佛是有一张手掏进他的胸膛,狠狠的一拧。
却他安抚着娇娘,“傻瓜,只是一个梦而已,梦都是反的,本王怎么会不在你身边?本王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捧起她的脸,亲一亲她脸颊上的泪珠,微微发咸,“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生下我们的孩子,本王会守着你,一直一直的陪在你身边,一步都不离开你。”
娇娘泪眼婆娑的看着嬴彻,氤氲的水珠模糊着嬴彻的容颜,但即便是闭着眼睛,她心里也牢牢刻着他的模样,“真的?那你答应我,等我生的时候,你要寸步不离的守着我。”
嬴彻笑一笑抚摸着她的头发,“我一定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