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有点尴尬。

总之很狼狈, 非常狼狈。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哎哎哎，怎么样了。”

“别挤我……听不到声音。”

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挤在门口。

忽然门开了。

片刻后，楚颂的声音冷冰冰自楚父楚母头上响起：“好听吗？”

“好听……”

楚母下意识回答。

一抬头——

楚颂正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哎哎哎, 不是，儿子，你听我们解释。”

这时周粥也整理好了朝门口走。

她意识到了不对，有些迟疑的问：“我房间停水了……”

“不会是叔叔阿姨弄的吧？”

周粥表情有点古怪。

还真是。

从她们的表情里, 周粥已经读到答案了。

“我叫管家过来看一下，肯定是房间里水管有问题。”

楚妈妈避重就轻的回答, 楚爸爸在一边都快尴尬死了。

回到房间, 管家匆匆忙忙的来，又匆匆忙忙的走。

浴室里的水果然恢复了正常。

因为这些琐事，周粥莫名产生了点厌倦。

楚颂：【好了吗】

楚颂：【图片】

他把他床单上一大片湿润的痕迹拍了照发给周粥。

周粥一边用吹风机烘干头发, 一边空出一只手回道：【你们家房间应该挺多的奥】

【要不你来我这边睡吧, 我可以打车回家, 免得大家都不方便】

楚颂：【……我睡沙发】

没了后文。

第二天一早, 周粥便回去了。

楚父楚母都没起床。

而这个时候，网络上也因为昨天楚颂发的生日合照而炸开了锅。

【咦, 为什么楚颂生日周粥在啊，而且还有伯父伯母】

【这是……见家长了吗】

【我晕厥, 我磕的cp是真的！】

【啊, 楚颂八百年没发过自拍, 来这么一出，故意的吧！】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臭婆娘这么快就谈爱了】

【在别人的照片里臭婆娘也还是这么美呢，我真幸福】

“周粥呢？”

楚颂环顾了一下客厅，问楚太太。

楚太太叹了口气：“人去楼空, 肯定是我把人给吓到了。”

楚颂咬了一口三明治，不知在想什么。

他猜测。

周粥不会轻易来他们家了。

昨晚周粥在她房间时，他和周粥四目相对，就算是很暧昧的距离，他也只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淡淡的尴尬。

没有羞涩。

那双眸子干干净净，好像不可能染上别的颜色。

但那时楚颂却心绪不宁。

她细腻的脖颈，身上淡淡的馨香，以及红润的唇，都让他心乱。

她说她有情感缺失症。

大概，只是名目张胆的告诉他们，她一点都不喜欢他们。

挺讽刺的。

他甚至不太敢对她表现过度的关注。

生怕做点什么，她就会自然而然的与他疏离。

实际上昨天回家，在看到周粥的时候，楚颂内心的烦躁忽而就消失了。

他想笑，想过去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但是最后他还是压制住了，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语气甚至有点冷。

这样，周粥才不会被吓跑。

可现在，这些好像都是无用功。

她还是会提前走开，不负任何相关责任。

手机颤动了一下。

江湛：【你昨天为什么在那个姓楚的家里？】

江湛：【他生日和你有什么关系】

周粥皱了皱眉，这时：

太二：【姐姐昨天在给别人过生日吗？不过晚上最好不要去男生家里呢】

太二：【转发微博】

太二：【姐姐有感情缺失症的话，肯定没有和楚颂有什么暧昧吧，但是这个人把照片发到微博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情侣……】

太二：【真让人生气嘤】

微信一条接着一条。

周粥从口袋里翻出钥匙，正要开门。

忽然后面传来熟悉的男声：“你的衣服有点皱了。”

回头一看，阮盛亭正提着一袋蔬菜，站在不远处，面色平静的看着她。

周粥回来的时候穿的还是昨天那件衣服。

因为晚上沾过水的缘故，虽然好好叠着了，但领口还是皱巴巴的。

“是的，回去打算换了。”

“换？”阮盛亭的语气陡然变得有点冷。

他浅灰色的眸子眯起，提着袋子的手紧了紧。

“楚颂对你做了什么？”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

这种质问的语气……

周粥和他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平静道：“什么也没做。”

不是解释，而是事实。

网络上任旧在逼逼赖赖。

周粥的生活却照常进行。

一天看书到深夜，忽然她又收到了一条邮件。

“你真是走运！太气人了，好吧，还是祝福你。”

匿名。

这人到底是谁？

这份匿名的祝福信在第二天被周粥搞明了缘由。

因为菲利数学奖的候选人……公布了，而其中竟然有周粥的名字。

数学论坛炸开了锅。

虽然这一年周粥和z数几乎在数学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从没人想过，菲利数学奖也有她一份。

这，可是金腰带啊。

【大名鼎鼎的哈利博士，策尔德教授……以及周？】

【这一次的菲利数学奖候选人名单是不有太草率了，虽然是八选一，但是……】

【楼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除了周粥之外，其他人都三十五岁以上了，可周才20岁，这太年轻了】

无数的质疑和阴谋论的声音，随着这次菲利数学奖候选人名单的公布而扩散开来。

而不久前，周粥在见面会上说的“恋爱的话，至少也在拿到菲利数学奖之后”立马从一句被人嗤之以鼻的话，变成了金口玉言。

当时观众更多觉得，她会这样讲，只不过是想避开恋爱这个话题。

没想到人家说的要拿“菲利数学奖”，是真的能拿，而且今年就被提名了。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数学论坛上有人反对，也就有人支持。

【搞不懂那些说周粥资历不够拿奖的人是什么心态，一年的时间，创造n方数并且解释了所有的并发难题，整整21篇论文，上课的时候我们教授都在和我们探讨周的论文，反对的人真的有全部看完它们吗】

【为什么不行，周是我这几年里唯一关注的年轻人，菲利数学奖的初衷不就是为了鼓励青年数学家努力探索吗，什么时候还要按资历排名了？】

【其实其他的几个人最近四年做的成就我也了解，但是……正因为了解，我反而觉得周被选进去是很恰当的，希望大家不要不分是非谴责委员会，他们能作出这个决定，自然是有他们的想法，难道你们比他们更加公正不成，要知道他们可都不是华国人】

实际上对于周粥而言，在思考n方数的过程中，她也在不断成长。

之前解决现有的难题，都是依照前人的框架。

但是这次的n方数，是她第一次，彻彻底底的，在创造一个新的概念，并且不断的完善它。

这就好像挖矿，不断的挥舞着铁锹，身旁无人，只有自己在用力。

终于，发现了黄金。

过程远远比结果来得重要。

至少在不断的深埋和深挖中，她明白了一点——她确实喜欢数学。

喜欢那种孤单的、灵感乍现的思考，喜欢与未知为友，在这空旷的，真理的宇宙中，仰望星空，创造光芒。

这大概是她目前所能感受到的，最大的幸福。

两个月后，周粥踏上了去a国的飞机。

就好像一切都安排好那样，在众人翘首以盼时，委员会的颁奖人精准的念出了周粥的名字。

“我宣布，今年菲利数学奖的获得者——是华国的年轻女孩，周粥！”

“感谢你在统分学上作出的巨大贡献，a国已经打算将n方数也就是z数列入大学课本当中。”

“希望灵感女神永远眷顾你，你是数学界的新生力量，你勤奋、聪明、细心，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所有人有目共睹。”

众人寂静了好一会儿。

在惊讶的对视、迟疑的左顾右盼之后，终于有一个人鼓起了掌，随即会场内掌声雷动。

真的是她啊。

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好像又是情理之中。

可……20岁就拿到了菲利数学奖，想想还是很不可思议，甚至令人嫉妒。

大概会被载入史册。

尽管周粥也想过她或许真的能拿到这个奖。

但是真正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走上高台时，她还是感到了一丝紧张。

居然……真的是她。

女评委微笑着为她送上奖章。

并且细心的给她看侧面的字——zhouzhou。

“它属于你，恭喜。”

“谢谢。”

周粥的声音竟也带上了点局促。

成就被专业人士肯定，并且授予奖章，这是第一次。

这种感觉很奇妙。

人人知道。但凡考试，总有第一，但凡比赛，总有冠军。

但如果在与自己赛跑的时候，也有人突然冲出来，告诉你你很棒，你很优秀，并且给予你一份分量极重的奖章，哪怕大部分人都觉得你不该拿到它。

这种基于她努力的偏爱——还是让她心头发热。

虽然学习数学的最终目的，也不是为了获奖。

正好她今天穿了条裙子。

浅绿色的长裙，让她看上去如同芙蓉般清丽，腰身堪堪一握。

在这燥热的夏日里，仿佛清风般，让人见之则愉。

而金腰带被系在了她的腰间，袖珍的奖牌挂在正中央。

很美。

她接过话筒，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如何发言。

“总之，谢谢评委们的青睐，能拿到这个奖我感到很荣幸。”

“同时，我也要对其他的被提名者说句抱歉，我知道可能很多人觉得我太年轻，占用了其他学者的位置……可我也在努力着——”

“一切都是开始，我对数学的热爱，会一直持续。”

她的声音很轻，而且克制。

“另外，既然总有人是第一……”

“那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场内落地闻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