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

留学？

深造？

艾玛！

这在80年代初，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别说是像顾忆梅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三无青年”了，就连好多事业上有成就的人，也甘愿放弃在国内的社会地位，到外国去给人家刷盘子洗碗。

传说中的米国……

好像月亮都比中国圆！

顾忆梅一听这话，第一个就兴奋的举起了手，“妈，你已经跟爸爸和解了，他愿意把咱们一家都带出国？哎呦……”

她跃跃欲试的撇着小嘴，“出国，那是多美的一件事啊？看看外国什么样？庐山夜里的章鱼不就是从国外回来的吗？你看看她穿的多时髦？又有钱，又有文化？多少人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

“别说是出国了？妈，咱们胡同里的刘阿姨，就只有一个什么姨奶奶在美国，对方就来了一封问候的信，既没给她邮钱，也没说要把她接出国！她就已经显显摆摆的，把那个航空国际信封，拿给全街道的人都看了……我想用手摸摸信封她都不让！好像怕我给摸坏了！哟，那份得意洋洋的劲儿，好像她姨奶奶在国外是皇帝！”

顾忆梅不服气的单手一叉腰，“哼！这下可好了，如果回去我就跟她说，我爸爸是华侨商人，现在要接我出国，我看她还跟不跟我得瑟？”

她骨子里是个把钱看得很重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总要衡量一下利弊，这也不能就说她狭隘有错，毕竟这是人的本性嘛，这世上哪有几个人大公无私，一点都不看钱的？

顾忆梅雀跃着一拍大腿，“妈，反正如果爸让我出国，我是一定要去的！咱们全家在国外过好日子，也不用再受苦了，你和我都可以穿好衣服，做好发型，哥可以接管爸爸的公司，弟弟还可以在国外上大学，这是多美的事啊？我同意！我同意，我坚决同意。”

刘爱玲淡淡的看了一眼女儿。

声音虽然轻柔。

语气却很坚决，“我已经和顾思诚谈好了，他现在是有妇之夫，他在法律上还有妻子，我不做第三者！也不给他当小妾！”

“妈……”顾忆梅尴尬的推了推她的肩，“你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嘛！爸爸是再婚了，可那不是个错误吗？再说，那个窦仁美都要被枪毙了，这桩婚姻早晚是要解除的！你才是爸爸的正室，你从十多岁就跟了他，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哪能说什么小三，小妾啊？”

不管别人怎么说，刘爱玲有自己的坚持和想法，“你别说了！反正在我心里，我丈夫已经被国家牺牲了，顾思诚是你们的爸爸，他有义务给你们最好的生活，毕竟他这12年缺失了你们的成长，没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我不一样！”

“……”

“我已经40多岁了，不是18岁的小姑娘！挑丈夫只看条件？只看脸？这我做不到！我要的丈夫，如果他在我心里不是高大而值得依靠的？那我宁可不要！”

成熟女人的想法，确实跟小姑娘不一样。

顾忆梅讪讪的，“妈，你看你说的？爸爸虽然不再是原先的军人身份了，可他在我的心里还是高大的，可以依靠的！”

“所以呀！”刘爱玲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如果想跟他去国外，我不拦着！你还年轻，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

转头望向儿子，“大海，你是什么意思？你也想跟你爸爸走吗？”

顾忆海坚决地摇了摇头，“洪果儿不会去的！我得留下陪着她！”

“她为什么不去？”顾忆梅赶忙接上了，“你劝她啊！”

顾忆海淡淡的，“劝也白劝！”

“你就那么笃定的了解她？你还没问呢！”顾忆梅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再说了，她不走？你就不走了？你就甘愿为她放弃国外的大好生活？哥，你傻吧？现在谁不削尖了脑袋想出国？”

顾忆海没答。

顾忆梅接着往下说，“哥，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啊，我没有挑拨你和嫂子离婚的想法！当初嫂子那么能作，天天要死要活的！你也没跟她离婚！更别提现在了！我现在就是就事论事，想给你提个醒，人哈，这一辈子看着象是挺长的，实际上，关键也就那么几步，如果选择错了，那一生就都耽误了！”

“……”

“你算算，你为了在嫂子的饭店帮忙，已经丢了正式工作，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现在是跑车能賺钱，可那也是有今天，没明天的营生！根本没有保障！如果现在再添户口本上的成分，你就是：无业游民！你没有工人的铁饭碗了，以后也就会失去城里的户口，住房公积金，养老保险，医疗保险，这些以后，国家都不给你负责了！你未来还有什么保障和前途？”

这话……

在80年代初……

确实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

顾忆梅继续，“嫂子现在是开饭店的，可万一有一天政策变了呢！你和他都没工作了？你们的日子怎么过？如果你去了国外，那就不一样了，在国外赚美金，你把自己的日子先过富裕了，过好了！嫂子自然就会跟你走了！”

“……”

“哪个女人嫁汉，不是为了穿衣吃饭？她现在这么一直跟你咯噔噔噔的，总拿话噎你？不也是因为她比你赚的多，腰杆硬气吗？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难道你就不想翻身农奴把歌唱？你就愿意一辈子都顺着她，哄着她？屈居在她之下？”

“我愿意！”

顾忆海低着头，抬手掸了掸裤腿上的灰，这才云淡风轻的站起了身，斜斜的睇着顾忆梅，“我就愿意一辈子哄着她，就愿意让她噎着我！呛着我！我有这口瘾！咋的？你有意见？”

呃……

顾忆梅立刻没话了，“……”

讪讪的低着头，嘀咕了一句，“我有啥意见呢，我这是为了你好，你不听算了！就当我没说！”

“你最好少说！”顾忆海紧盯着她着脸：你管好自己得了。

不再墨迹了，“妈，我的意思讲清楚了吧？”

那就这样！

抬腿走到门边，开了门，出屋了！

顾忆梅望着哥哥的背影，也不敢多说，直到门在哥哥的身后关上了，屋里就是娘俩了，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挽着母亲的胳膊，“妈，你看哥刚才那张脸，像个大冰块似的！我说这么多，不也是为了他好吗？要是外人，我才不管呢。”

刘爱玲拍了拍女儿的手，“你还没看明白吗？咱俩都没洪果儿命好！她嫁了个好男人！知道宠她，疼着她，惯着她！总之一句话，你哥是大人了，结婚成家了，有他自己要护的东西和人，他知道什么对他最重要，你以后就别再多嘴了。”

“好！我不说了~”顾忆梅妥协的拉着长声，“妈，那咱说说老三！他到底该咋办？”

“……”

*******

顾忆海回了自己在招待所里的房间。

洪果儿听到了响动。

也没回头。

兀自趴在写字台上看书。

顾忆海做到自己的家人小床上，自在的先脱了鞋，露出了雪白的袜子……他看似不禁的随口问，“哎，你想出国吗？”

啊？

洪果儿在书本里抬起了头，略顿一顿，扭头望着他，“咋的？你爸要把你们全家都带出去移民呢？”

聪明！

顾忆海没答反问，“我就问你想不想出国？”

洪果儿摇了摇头！

别人也许削尖了脑袋要出国，看一看外国的月亮到底是不是圆的？

可她，见多识广的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几乎走遍了世界各地，啥没见过呀？

顾忆海望着她……真是没猜错，“所以，你不想出去？”

“不出去！”现在是中国最好的时候，刚刚改革开放，赚钱的机会一大把，出去干嘛呀？用不了几年，所有的外国人都会往中国钻！

再说了……

洪果儿傲气的一挑眉，“我出国也得靠自己，我凭啥跟你爸出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顾忆海随手把外套脱了，随手搭在床头的椅子上，露出了里面洁白的衬衫……衬衫和袜子白的通透，不得不说，男人像他这么干净的，还真不是很多。

洪果儿好奇的抬了抬下巴，“哎，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么说？”

“默契呗！”顾忆海笑眯眯的回望着她：你是我媳妇儿，我要是不知道你怎么想？咱俩以后的日子也没法过了！

他霸气的往枕头上一靠……爷就狂了，爱咋咋的，“你说得对！咱用不着靠着谁，就靠咱自己，我还就不信了，咱会过得比谁差？”

咱？

说的还真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