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走着,走到楼道转弯处的一个让李嘉楠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地方。
吴慧迪见程小琪如此谨慎,内心难免有些紧张。她语无伦次地说道:“小琪,出……出什么事了吗?”
徐佳慧心里也是如此,她虽然还未成年,但这程小琪的举动确实让她有些不解,她也问道:“小琪姐姐,发生什么事了?是嘉楠的假肢出什么事了吗?”
嘉楠母亲和闺蜜的质疑都在程小琪的意料之中,她慢慢地说道:“你们先别着急,先听我说。”吴慧迪和徐佳慧紧皱着的脸稍微舒展了一些。
程小琪慢慢地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穿假肢锻炼走路是一个非常艰辛的过程,特别是第一次穿假肢,那便是撕心裂肺的折磨。”
听着程小琪的话,吴慧迪和徐佳慧有些不解,因为用假肢锻炼走路不容易是众所周知的事,程小琪她为什么还要叫到别的地方说呢?她们很是不解程小琪的用意。
程小琪继续说道:“就像古时候女人裹脚,第一次是最难挨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那时候的女的因为不堪疼痛而选择自尽。虽然说穿假肢不会那么绝对,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徐佳慧和吴慧迪被程小琪这话给搞得头昏脑胀,她们不知道程小琪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吴慧迪用忐忑的语气·问道:“那,小琪,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程小琪继续解释道:“阿姨,你先别着急,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待会儿穿假肢的时候我陪着嘉楠去就行,你和徐佳慧就不要去了。”
她俩还是不理解程小琪的话,她看出了她俩脸上的疑惑,她继续解答道:“阿姨,你们听我给你们慢慢解释。假肢训练,就像小孩子学走路一样。小孩子学走路的时候,会无数次摔倒,如果爸爸妈妈在他们旁边,他们肯定会趴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并且还会哭个不停,等待着父母来扶他们。要是爸爸妈妈没有在他们跟前,没希望的他们肯定会自己一股脑地起来,并且很可能连哭也不会。嘉楠是不会哭的,但我害怕的是,你在沁茹旁边,她不能全身心的投入。并且我担心,你在她旁边,看到她受苦,爱女心切反而会对她的训练产生负面影响。”
吴慧迪听着感觉心里异常难过,自己本来想陪着女儿一起训练,在女儿的身旁给她加油打气,或者扶着她训练。可是听完程小琪的话后,觉得她说的是有道理的,毕竟人家是专业人士。
可是,第一次训练的女儿肯定需要妈妈的鼓励与陪伴,爱女心切的她再次发问:“小琪,我们家的嘉楠是不会那样的,她是不会放弃的。你说,我真的不能陪着她吗?”
程小琪很负责任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阿姨,不瞒你说,我们这儿是有案例的。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她和嘉楠不一样,在意外中她只失去了一条腿。她也选择了穿着假肢,重新走路,她的父母、家人,以及亲戚朋友都很高兴,都在一旁无私地鼓励着她。可是,就在她定做的假肢来到的那一次,和嘉楠一样,她是来穿假肢的。十二岁的女孩子,她的父母当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和负责人训练。就这样,她的爸爸妈妈也跟进了训练室。而与嘉楠不同的是,她的负责人是我们的一个男同事。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们那个男同事让人看着有些咄咄逼人起初,那女孩的父母不忍心将女儿交给我们的男同事。后来,经过那女孩的再三恳求,她的父母才答应将她交给他。”程小琪说了这么多,她觉得有点儿口干舌燥,但她还是耐心地解释着。
徐佳慧问道:“姐姐,那么那个女孩最后怎么样了?她假肢训练成功了了吗?”
程小琪很惋惜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没有,她第一天放弃了,她的负责人上门见她,她也没有去!”
听到程小琪这么说,吴慧迪和徐佳慧也惋惜地摇了摇头,吴慧迪问道:“那她为什么放弃了?小琪,你能告诉我们吗?”
程小琪就是要通过这个案例来给吴慧迪和徐佳慧讲明白嘉楠的情况,她点点头,说道:“当然可以,阿姨,我就是要告诉你们。”徐佳慧和吴慧迪好像饥渴者找到了甘泉,焦急地等待着程小琪的讲述。
“在那小女孩训练的第一次,她的爸爸妈妈亲眼看见我们的男同事不管那女孩的惧怕将假肢‘无情’地套在女儿的伤腿上。套好假肢以后,他没有给小女孩一点的休息时间,就立马要她训练。这个时候,那女孩真的是害怕了,她用委屈的眼神看了一下爸爸妈妈。她的负责人立马对她说:‘看什么看,快点训练,别耽误我的时间’,那女孩像似很害怕负责人的样子,她即可收回了视线。就在那一天,那女孩摔倒了无数次,可负责人就仅仅扶了她两次,剩下的都是那女孩含着泪水自己爬起来的。在此其中,那女孩流着泪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她的妈妈夜一把一把地擦拭着自己的泪水,她无数次想要上前,制止负责人对女儿的‘无情’,但却被丈夫给拉住了。那一次训练仅仅是两个小时,但对于那女孩和她的父母却是两个世纪。回家以后,当她妈妈脱下假肢时,发现受伤的部位发烂了,看到这一幕,她泪如雨下,这时的小女孩儿对她说:‘妈妈,我疼!妈妈,我疼!’。她很想将女儿的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但却无可奈何。母子俩抱在一起痛哭,丈夫赶来以后,也流下了眼泪。当他看到女儿的腿部发烂流血,还听到女儿的恳求时,他一把将女孩的假肢掰成两截,那女孩就没在训练。”
听着小琪这么说,徐佳慧说道:“那女孩没有成功,应该怪那个负责人,是他对那女孩太狠了点!”
“也许是吧!”程小琪想起一下说道。
程小琪说完,吴慧迪嘴里念叨着:“唉,可怜的孩子!怎么就放弃了呢?那她以后怎么过啊?难道就一直坐在轮椅上吗?”
听到吴慧迪这么说,程小琪很舒适地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没有,没有,她没有坐轮椅?”
十几岁正是遇到啥事都刨根问底的年纪,她说道:“为什么,她没坐轮椅,难道拄拐仗吗?”
“她站了起来,她就是我,重新穿上了假肢,重新走路。”程小琪终于道出了答案。
程小琪这话一出,吴慧迪和徐佳慧彻底是懵了,吴慧迪非常不解地问道:“小琪,你刚才不是说放弃了吗?怎么又?”
“阿姨,我第一天确实是放弃了。我的负责人叫我,我也没有去。此后的几个月我每天都坐在轮椅上,连上个卫生间都要妈妈帮助。对于在房子的外边玩一下都成了奢望,父母有空才会推着我到公园里转一转。很多时候,我都是在阳台上看着窗外发呆!”
听着程小琪的解释,吴慧迪和徐佳慧眼角里泛着泪水。
不单是听众的吴慧迪和徐佳慧,就连作为讲述者的程小琪也流下了眼泪。吴慧迪和徐佳慧流泪是因为感动,而程小琪流泪却是心酸和委屈。
程小琪继续说道:“那几个月,我犹如行尸走肉,整天无精打采地活着,脸上没一点笑容,那几个月从来都没有快乐过。直到有一天,在我们的楼底下,我看到了一只三条腿的小狗,我原本以为它跑的不快,没想到它健步如飞,丝毫没有因为腿受伤而跑得慢。看着它勇地跑着,我哭了。那一天的晚上,我失眠了,脑子里全是那条狗的影子。并且感觉有一个声音对我说:‘程小琪,你不能这样消沉,你要振作起来,重新走路。’我越想心里越激动,那晚我的眼泪打湿了枕巾。”
“那你的那个责任人?”徐佳慧问道。
“佳慧,我正要给你说呢。你以为我第一次放弃是因为那责任人的冷酷无情吗?”程小琪打趣地问道。
徐佳慧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对,我就是那么认为的,有什么不对吗?”此刻的徐佳慧眼神里也放出了不解。程小琪给他们继续说道:“其实,那责任人只不过是像我们这样工作者的缩影,你们认为中的冷酷无情是我们这个工作的工作特点,每个责任人都会那么对待自己的患者。让你们意想不到的是,我的负责人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他每周都在询问着我,他希望我能够振作起来,重新走路。就在我失眠的那个夜晚,我给他打了电话,他听了我的想法非常高兴,他也很感动。还有,作为一个大男人,他听着我的话听哭了。他还说,他从我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吴慧迪和徐佳慧彻底是被程小琪给感动了,吴慧迪问道:“小琪,就是从那个晚上,你重新找到了信心,对吧?”
程小琪点点头,说道:“对,那个晚上,我们说了很多话。他给我讲了他自己的经历,他说他一定会帮我,让我重新站起来。所以在第二天,我的父母就带着我重新定做了假肢。结果还是那样,第一次穿好假肢仍然是撕心裂肺的剧痛。但是那次,爸爸妈妈没有陪我进去,是我一个人和责任人进去的。那次,从伤痕袭来疼痛与上次相比只是有增无减,负责人还是很‘无情’,还是对我给予狠言冷语,但我没有掉一滴眼泪,我咬着牙坚持完了那天的训练。那天离开的时候,负责人仅仅对我说了一句‘还可以’。回到家脱下假肢以后,腿部有淤青,有假肢划破肌肉的痕迹,并且还流着血。我爸爸妈妈还是哭了,但他们却含着泪鼓励着我,陪着我训练。”
吴慧迪和徐佳慧确实是被程小琪说的这话给震撼了。徐佳慧说道:“姐姐,你是训练了多长时间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程小琪笑着,回答佳慧言:“大约一年时间!”
一年时间,对于一个没有了双腿,而锻炼用假肢重新走路来说确实是一个说确实是一个神话式的时间,确实是一个奇迹。
“怎么会那么快?”吴慧迪不解地问道。
“那是因为我的责任人。他然看起来比别人冷漠,但他的内心却是滚烫的,是热情的。他无私地帮助这我,热情地教育我、鼓励着我。我感觉他就像一个大哥哥,在呵护着自己的小妹妹。”程小琪眼角里闪烁着感激的泪水,神情炯炯地说道。
到底还是个孩子,说话不注意环境,徐佳慧说道:“原来如此啊,你说那个男的看上去很不和善,我还以为他是那种不负责任,将患者逼上绝路的人。”程小琪笑着,继续说道:“傻孩子,怎么会呢?我们这儿的同事都是很有爱心的人,没有一个人是自私自利的。”
听完程小琪的解释,吴慧迪点了点头,说道:“小琪,你说的我明白了,你和嘉楠进去就行,我和佳慧就不进去了,我们在外边等着嘉楠,等你们训练结束,我们再回家。”
吴慧迪虽然这么说了,但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每个旁观者都清楚失去双腿、训练假肢的痛苦,再加上刚才程小琪从头到尾地讲述了她的故事。吴慧迪感觉更加担心,整个心都比刚来的时候更加难受。可是,程小琪的担心不无道理,她也害怕自己在身边,嘉楠会有依赖,那样很不利于嘉楠的康复训练。还有,嘉楠是一个要强的女孩子,她真的想象不到假如女儿不能坚持而坐在轮椅上的样子。所以,她采纳了程小琪的提议。
听吴慧迪说完,程小琪很郑重地对吴慧迪说道:“阿姨,训练毕竟是痛苦的,对于嘉楠,我还是不能手下留情,我还是会像我的责任人一样对待嘉楠,因为只有那样才是真正的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