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鲜活的生命,一朵待开的鲜花,一个乖巧的灵魂,皆因为一个无赖之徒的丑恶行为而中途凋零。而那个无赖之徒即将在数月之后成为钟沐儿的新郎,那个人就是杜师繁。
按说以杜师繁的家资能够攀上钟世威的千金,那绝对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如果不是因为蓝祎退婚闹得满城风雨,想必钟世威也不会同意这门提亲。可事情就是这么的无奈,虽然知道杜师繁的为人,可也无奈只好做此选择。
已经成为钟家准姑爷的杜师繁显然对这上天掉下来的馅饼甚是欢喜,为了表达自己的孝敬之情,在其父杜光耀的嘱托下,带着礼物前去孝敬未来的岳丈老泰山大人。虽然钟世威对这个未来的姑爷并不满意,可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接待。
一顿酒足饭饱后,温饱思淫欲的杜师繁找到了钟沐儿的房间,温婉可人的钟沐儿一下子叫杜师繁春心大动,索性也就要动起手来,钟沐儿乃是大家闺秀,深得祖宗之礼的教会,对他这样的无耻行为深恶痛绝,当即予以拒绝。可谁料,当天的杜师繁或许真的是酒壮熊人胆,竟然对钟沐儿要霸王硬上弓!
可惜,这毕竟是在钟家,这大小姐在房间里大吵大闹不可能没人知晓,很快,房门就被踹开,钟沐儿虽然满身的狼狈可总算还是保住了名节,杜师繁在钟世威的一顿痛骂之下狼狈地逃窜。
虽说事发之后钟世威大发雷霆,可毕竟两个人已经有了婚约,更何况自家的闺女已经被退婚一次,这次再不了了之,这传扬出去,对钟沐儿不好不说还会连累自己的家旺。所以,爆发之后的钟世威还是选择了隐忍,只盼着成亲的日子一到,赶紧将钟沐儿打发出门。
可惜,钟世威永远也等不到自己的女儿出门的日子了,就在事发地当天夜里,小竹伺候钟沐儿休息后,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却选择了最最决绝的方式离开了人世,悬梁自尽!
钟家小姐上吊自杀的事情像是给热闹的京城投了一记响雷,顿时间,街头巷尾对这件事的议论甚嚣尘上,各种流言蜚语也开始漫天盖地的袭来。刚刚经历丧女之痛的钟世威还要忍受无端的谣言,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发迹一来的奇耻大辱!别说是钟世威,就算任何人也不可能咽下这口气,他放出话来,誓要致他女儿于死地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钟家的老爷终于是发怒了,杜家自然是首当其冲,可杜光耀本就没什么根基,能在京城混迹无非就是靠着自己的妹夫,因为杜师繁的胡作非为,冉林宗本来就已经对他颇有微词,这次又出了这样的大事,估计冉林宗袖手旁观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考虑再三,在杜光耀的支持下,据说杜师繁已经逃离京城不知下落了。钟世威派人在杜家监视,可始终没有见到杜师繁的影子。
蓝宏大虽然知道这件事情和自己家无关,可他的心里总是不踏实,如果没有自己儿子先前的退婚,钟家也不会遭此横祸,想来想去,也是为了避避风头,他将蓝祎开办的兴隆绸缎庄关门大吉。
蓝祎就那样地听着小六子的细细叙述,放佛就是在听戏文里的故事,他被那个戏文中的女主角儿所深深打动,恨不得亲手撕了那个施加暴行的恶霸!他听完之后只有一个信念,小六子说得不是真的,这是京城最近流行的一出戏,因为太动人了,所以被小六子拿来说给他听。“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蓝祎呆滞地自言自语。
“少爷,我怎么可能骗你?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说谎!况且现在满京城都已经传扬开了,就算您不相信我,随便出去问一下都知道了。老爷不叫我们告诉您的,可我觉得,这事儿您早晚要知道。”小六子针织的眼神此刻叫蓝祎有些厌恶,他恨不得扭断小六子的脖子,告诉他,他说得不是真的。
“钟小姐现在……”蓝祎感觉到鼻子发酸,他一只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钟小姐已经下葬了。”小六子舔了舔嘴唇神色黯然道。
热泪彻底地从蓝祎的眼眶中流出,那个多日在他的绸缎庄外面逡巡的女子,那个撞着胆子走进他的绸缎庄叫他亲自给她缝制嫁衣的女子,那个被他羞辱却没有任何怨言的女子,那个这个世界上最为无辜也最为可怜的女子……如今,她已经死了!世界上从此再没有这样一个女子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虽然多少次自己在心底里企盼,不要再和那个钟沐儿有任何的瓜葛,如今,心愿算是实现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会是这样的感觉?
泪,两行清澈的泪,顺着脸颊而下,低落在了手被上,灼烧着蓝祎那过分白皙的手被,刺痛的感觉油然而生!
愧疚,从未有过的愧疚从心里升腾,蓝祎觉得自己就像个刽子手,亲手斩杀了一个女子的性命!他一直痛恨自己的父亲,痛恨他对母亲的残暴,可今天,蓝祎更加痛恨的是自己,是自己的可恶,是自己的任性,是自己的鲁莽葬送了一个姑娘的生命!
逝者已逝,生者已矣,如果所有一切可以重来,蓝祎的选择和当初会有什么不同吗?蓝祎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残忍,自责却并不后悔,这样的矛盾煎熬着蓝祎,也摧残着他的内心,在他纠结的挣扎中,钟世威早已把对蓝家的恨深深地记在了心里,他要用这辈子剩下的生命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去报复蓝祎,报复蓝家,他认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更改!
晴朗的天空因为阴郁的心情而失去了颜色,闷热的空气在身上涂抹了一层猪油般的东西挥之不去,曾几时,劝慰人总会用不要去想这样的话语,可此刻蓝祎才真正地体会到,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一点用处也没有。
不想是不可能的了,想又没有任何的结果,就这样被焦躁不安和自责包裹着,整整一天,蓝祎就像失去了魂魄的人一般在听风阁中没有精神。他满脑子里都是那个女孩子的样子,说不出是因为同情还是怜悯,不过蓝祎知道,这仅仅是愧疚,是自责,绝对没有任何的情谊!
在经过了一天的激烈的思想斗争和发呆之后,蓝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去看看钟沐儿!当小六子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差点儿没被吓到,他着急地嘴唇都有些不听使唤,一个劲儿地阻挠道,“少爷,不可以!少爷!真的不可以!”
蓝祎盯着小六子,他这个少爷的而脾气谁都可以不了解,可小六子决然不行,跟了他这么久,只要是蓝祎想要做的事情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没有一样做不来的。正因为小六子了解,所以此刻才更加的胆战心惊。
“我决定的事情……”
“少爷,我知道,您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我也没想着要改变您,可这次,您要是非要去,就从我的身上踩过去!”小六子索性一横躺在了门口,将出门的路挡得严严实实。
蓝祎一反常态,他很是理解地蹲到了小六子的面前,一只手轻轻地拍在了小六子的肩膀上,一阵感动席卷全身,小六子竟哭了出来。
“少爷,我知道您的心思,可这事说到底不该您的事儿。您内疚,您伤心,您可以在府上,可您这是要去祭拜。那钟世威已经放出话来,绝对饶不了任何一个害死钟小姐的人!您这个时候去,不但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反倒会引火烧身。天知道那个钟世威是不是也对您恨之入骨?杜师繁那个凶手都逃之夭夭了,您为什么还非要上前去给自己找这个麻烦呢?我一个奴才贱命一条,可真要是钟家迁怒于您,我对老爷可是没法儿交代的。这件事儿我绝对不答应,绝对不答应!”小六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诉说道。
“小六子,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一定要去,就算他们钟家要了我的命我也要去,否则,我的良心会不安!”蓝祎少有的柔情叫小六子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和他对抗到底的决心,可没想到他的少爷竟然这个样子。
“我知道少爷的心里不好过,可罪魁祸首是那个杜师繁,少爷您没有必要去替他顶黑锅!”小六子稍稍起了起身,跟在蓝祎身边这么多年,他何尝不了解蓝祎是个什么样的人?可钟家的气势满城皆知。
“要说罪魁祸首,我觉得我才是最初的元凶……”蓝祎脸上死一般的凄凉。
“少爷不要这么说!少爷没有错!”小六子一下子抱住了蓝祎,泪瞬间决堤而出,跟随蓝祎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眼前的这个少爷如此的情形,就算当初年纪尚小被全府排挤,可蓝祎从来没有如此的沮丧!
“你哭什么?我只是去看一个……朋友……又不是去送死……更何况,我还欠了钟小姐一个东西。”蓝祎神色凝重小六子一个激灵,“少爷在胡说什么呢?你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