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泡茶。”

“二公子，奴婢是冷香。”

能与二十多人盲棋车轮战的萧陌尘却总把冷香唤作了暗香。

萧陌尘与韩承旭以茶代酒玩崩溃的几日，萧雅尘已凭记忆完成八百页象棋神作《桔隐》的狂草书写。

“碧荷姐姐，快替本姑娘捏捏右手，本姑娘的右手快瘫了。”萧雅尘放下笔，盯着自己几日来的劳动成果说道，同时伸出了右手。

“姑娘，奴婢是暗香。”暗香替萧雅尘捏起右手来，神情怅然若失。萧雅尘也不只一回把暗香唤作碧荷了！

萧雅尘能记住八百页的棋谱，会记不住一个临时使唤丫头的名字么？小雅尘之所以把暗香唤作碧荷无关乎记忆，只关乎习惯与情感啊！

“小祖宗！奴婢回来了！奴婢没事了！”碧荷养好伤欢天喜地回房，把个萧雅尘乐得立马站起身，撇开暗香便搂住碧荷撒娇。

“碧荷姐姐我可想死你了。快替我捏捏手，本姑娘的手又胀又痛！”

“好好好小祖宗，知道奴婢重要了吧！”碧荷取代暗香替萧雅尘捏起手来。

一种受冷落受排斥的情绪主导了暗香的心，她了无情绪地起身:“小姑娘，既是碧荷回来了，奴婢也该回房了。”

萧雅尘没吱声，她还沉浸在碧荷回归的喜悦中，直至暗香自身畔过时，她才有所察觉。

“暗香姐姐——”萧雅尘放开碧荷，站直了身子。

暗香意外被萧雅尘唤住，立在原地不明所以:“小姑娘？”

萧雅尘拉住暗香的手，看着暗香若有所失的眼神道:“这几日辛苦姐姐了。”

暗香低声道:“小祖宗言重了，能伺候小姑娘是奴婢的福分！”

“姐姐等一下，”萧雅尘噌噌噌跑至梳妆镜前拿了一个碧玉珠花放到暗香手里，“姐姐好着翠绿衣裳，此珠花和姐姐的衣裳很配，姐姐若不嫌弃就送给姐姐了。”

暗香受宠若惊地道:“小姑娘爱惜奴婢，奴婢高兴犹恐不及，岂有嫌弃之理？”

碧荷也道:“暗香姐姐，这可是小姑娘最爱的珠花，高兴就快收下！”

“奴婢就谢过姑娘了。谢谢了！”暗香接过珠花。

“怎么哭了呀，姐姐？”萧雅尘觉得她的珠花不致有这般感人的力量。

“是啊，暗香姐姐？”智商超过一百七十的萧雅尘不明白，智商不足一百的碧荷就更不明白了。

世间诸多不幸的根源在于比较。

暗香在诬陷事件之前，是直接服务于萧府统治者的核心要员，与暮雨画屏晴川是萧府等级最高一类侍女，享有一定的话语权建议权甚至府中部分事务的决策权，倍受仆从人员的瞩目与仰视。

诬陷事件之后，暗香远离重要主子萧陌尘，偶尔服务于小主子萧雅尘还总被忽视，倘若回萧府，还有可能被赶出主子房间充当其他杂役人员，干最累最脏的活，享受最微薄的待遇，在默默无闻中仰视着主子们房里的侍女们。

前后的待遇落差、地位落差造成巨大心理失衡……

暗香的这两行珠泪其实含蓄着惋惜过去、感伤现在、害怕未来的复杂情感。

她这两行泪实在是来得理由充分啊……

暗香这一哭却经历了人生的又一次蜕变。夜间，待韩承旭回房，暗香紧跟韩承旭进了韩承旭的房门……

这一幕正好被萧陌尘瞧见。

上回是诬陷韩承旭用强，这一回是色诱韩承旭？

萧陌尘不动声色地立在房门口，调动他高转速的人体处理器作出数据分析。便是他智商超过一百八，他也想不明一个智力平平的丫环的动机。

“暗香姐姐有事么？”高智商的韩承旭此问暴露了他心中同样的困惑。

暗香无语泪先流，径直跪在韩承旭身前。韩承旭连忙伸手去扶暗香:“姐姐起来说话。”

“韩公子，对不住！韩公子请先听奴婢把话讲完。”暗香跪地不起。

韩承旭便在长椅上坐下，温和地道:“好，本公子听你说！”

暗香于是揭开自己最痛的伤疤也是自己最不堪的一段历程，向韩承旭和盘说出了上回诬陷事件的全过程。韩承旭平静地听完故事的始末，像听一则与自己毫无瓜葛的段子。

“本公子竟然不知有此事，”韩承旭站起身在房里踱步，语气平和地说道，“我说梦寒怎么不使唤你了呢，原来事出有因。姐姐本可以不说却选择说了的理由是什么？”

暗香依然跪得腰板挺直，戚戚说道:“此事虽被二公子和冷香姐姐替我隐瞒下来，可奴婢每每思及此事，便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后经小姑娘点拨启发，便决定说出此事！奴婢是一念之差，犯了大错！往后奴婢绝不会再行此类傻事！事情大抵如此，要打要罚全凭公子。”

“罚，必须罚！”心性仁厚的韩承旭忽然变得不厚道了，微笑着说道，“罚什么都可以么？”

暗香惴惴不安地点头。

“替我把桶里的衣裳洗了，”韩承旭扶起暗香，苦恼地道，“朝云回金区报信后，只坠露来替本公子洒扫，有时她也顾不过来，你若不嫌累，就偶尔帮帮本公子打理一下行不？”

暗香主动解剖自我直面真实，心中如释重负，又听韩承旭如此宽大的处罚，更觉如获新生。

“好！”暗香含泪道。

“但不得偷窥本公子就寝哟！”韩承旭打趣地说道。

……

第二日，在萧陌尘房里饮茶时，韩承旭执茶幽思，良久喟叹:“女人，真乃神奇物种！”

萧陌尘也不追问，只安静饮茶。

“梦寒哪，暗香其实不坏。”韩承旭瞄了萧陌尘一眼。萧陌尘不置可否。

“干了这杯！为咱们的交情，”韩承旭将杯子伸了过来，“也为你对我的信任！”

萧陌尘举杯，淡然道:“没料到她还是说了！你没有不适就好。”

韩承旭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陌尘道:“咱们之间的交谈还有话题限制么？”

“十几年的主仆情啊，说放弃就放弃了么？给她个机会吧。”韩承旭眸光里诚挚之意尽显。

“是啊，让暗香姐姐回来吧。”冷香也在一旁帮腔。

“你便可偷懒了？”萧陌尘挑眉，“你嫌本公子难伺候？”

……

午饭后，天气有些发闷，久伤初愈的萧陌尘独自出门，一到广场外便为御林军所阻拦:“萧公子留步！圣上有命，韩公子与萧公子在联赛结束前不得远离皇家酒楼！”

面临围棋国的智力挑衅，刘佩羽显得格外谨慎。桔国已走失两位顶级女棋手，如再走失两位顶级男棋手，他这皇帝的日子一天也没法过了！

“本公子就在此处走走！”

“眼看天快下雨了，公子还是早回吧！”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