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越是温柔的,也越是强悍。
柳含烟悦耳的声音、温柔的语调、平和的眼眸便让刘凌风无法违拗。刘凌风再度与柳含烟相对而坐,蕴藉深厚的眼神却逡巡于柳含烟绝美的面庞,须臾也不愿离开。
“师姐,你说。”
柳含烟手执茶杯,轻啜小口,再轻放回茶几,清眸盯着茶几上的一团水渍,朱唇微启:“师弟,此间让人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不由得让人回想起了两年前的时光。”
刘凌风也不由叹道:“那时跟师姐每日下棋,每日输棋受罚,可心里却是美美的,踏实的——”
“造化真是弄人,转眼竟是物是人非,爹娘去了,义父义母也去了,我柳含烟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呀,才会让上苍今生如此凉薄于我?”柳含烟语带苍凉,情绪却无太大波动。
“师姐,你还有我,此生刘凌风定会善待于你的——”刘凌风动情地握住柳含烟的手,“师姐,就让凌风照顾你一生吧。”
“翰宁啊,你的心意我完全明白,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亲人,我的师弟,”柳含烟停顿片刻再作强调,“也只能是师弟。”
柳含烟自刘凌风握住的双手中轻轻抽出手,缓缓端起茶杯。
“可凌风希望……咱们能走得更近些,要不咱们相处试试?”凌风仍不死心。
“不能!”柳含烟抿一口茶,语气与眼神同样决绝,坦然相告,“师姐的心里有人了。”她明白优柔寡断对双方都无益,与其慢刀凌迟,倒不如一刀毙命。
“这两年来,我一刻也没停止找寻师姐。”凌风不无伤感地道,“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让师姐成为我的王妃。”
“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柳含烟瞬间抓住了紧要信息。
“抱歉。师姐,我就是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缘由。”
柳含烟抬眸盯着刘凌风的双眼,颇为感伤、很是诚恳地说:“除了你和冷香,我柳含烟娘家已没有多余的亲人了。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了。师弟。”
刘凌风不笨,柳含烟含蓄地告诉他,倘若他对柳含烟有什么非分之想,那就连师弟也做不成了。
刘凌风此前对柳含烟尚存一丝幻想,此时却是不抱任何奢望了。对柳含烟,他也无法用强。
刘凌风站起身,体贴地道:“时候不早了,师姐歇息吧。”凌风转身要走,不料,柳含烟也站起身,缓步行至刘凌风身前:“翰宁,师姐求你一事——”
……
萧雅尘光着脚,手持长剑,用一只耳朵贴在柳含烟住房门上听动静,准备随时破门而入营救准嫂子。
月娥在角落里含笑瞧她。
萧雅尘听到里间似无大碍了,便蹑手蹑脚回房了。
月娥越发觉得萧雅尘的可爱。
……
萧陌尘所说的去处便是硼山。
萧陌尘快马行至硼山山脚打听到柳含烟、萧雅尘的消息,心中一块大石倏然落地,当下托人捎信回酒楼,自己则直奔硼山山顶。
“她人呢?”萧陌尘一见月娥,劈头就问。
月娥指指一旁的卧房,萧陌尘大步过去,径直推门而入,见凌风身着睡袍正与柳含烟相对而立,上前当即给凌风两记重重的耳光。
刘凌风抚着火辣辣的脸,一言不发地退出房门。
萧陌尘拉住柳含烟上上下下打量。
“寒烟,可算让我找着了!你有没有事?”陌尘拥含烟入怀,紧紧搂住紧紧搂住,好半天也不松开。
“陌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萧陌尘喃喃说道,语声哽咽。
人生有着惊人的相似。
【数月前,劫后余生的柳含烟对萧陌尘一脸悲戚:“含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良久,柳含烟从陌尘怀里抬眼看陌尘,见萧陌尘眸中带泪,一脸风尘一脸焦灼。
想想自己突然被带离该给了他多大的打击,居然让他连夜找到此间,又该经历了多少的曲折探访、奔波劳累,内心不觉一痛。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柳含烟却不近人情地推开萧陌尘,故作轻松地说:“我没事啊。我不过迷路了,被小王爷撞见了!”
柳含烟明白,如不这样说,一个大活人,在皇家酒楼莫名失踪,后又在硼山刘凌风处寻得,刘凌风势必难辞其咎。
“迷路?在皇家酒楼迷路?你当我是傻子啊?”柳含烟粗暴推开萧陌尘已让萧陌尘郁闷,这会又编出个超纲的剧情,让萧陌尘更是无语。
萧陌尘指指门外质问含烟:“是不是小王爷支使月娥强行带走你的?”
“都跟你说了不是。”柳含烟在茶几前再度坐下。
萧陌尘紧跟过去,坐在柳含烟对面:“不是被强行带离,为何不能跟姗姨和我说一声?你知道你惊动了多少人么?整个硼城都震动了!圣上也知此事了!你别想随便编两句说辞就能替小王爷瞒天过海!”
柳含烟道:“我回酒楼后忽然想出去买点小物件,便独自出门,因一路选货,不知不觉中便走远了。
迷路间正好遇上翰宁,翰宁说想去硼山温泉池看看,我没泡过温泉,我说我也想去。就跟他一道来了!”
萧陌尘一针见血地指出:“你知你这话最大的漏洞在哪?”
柳含烟低眸继续研究茶几上的一团水渍:“事实就那样,你不信我也没法。”
“有悖人情!”萧陌尘道,“你拿我和姗姨当路人吗?以你的聪明,你不知你不明不白地消失会让姗姨和我着急么?若是寻常的相遇寻常的离开寻常的事由,报个信是起码的礼仪和人之常情吧?此其一;
以你当世最强的记忆力,会迷路?此棋二;
适才我揍小王爷,为何他没任何辩解,这不是做贼心虚吗?此其三;
以你矜持的个性,你会主动随小王爷单独前来?此其四;
其五——”
萧陌尘托起柳含烟的下巴,逼使柳含烟的清眸与自己的眸光相对,“你若没刻意掩饰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接雅尘算不算个理由?”柳含烟拂开陌尘的手,眼神又飘忽起来。
这个极好的借口马上就被萧陌尘否定了。
“真要是接雅尘,就大方说接雅尘得了,又编出迷路、泡温泉这些说辞不是欲盖弥彰吗?接雅尘也没有理由不辞而别吧!”
“信不信由你,我眼下好好的不就行了,你就别再寻根究底了。”跟萧陌尘编故事,柳含烟颇感乏力。面对萧陌尘的质问,她深感头痛。柳含烟揉了揉太阳穴,她承认,对精明的人撒谎确实是一桩高难度的技术活。
“还有,深更半夜的,小王爷为何穿着睡袍进你的住房?是不是对你有不实之想?”
柳含烟索性道:“是我主动来找小王爷的,他在自己房里为何不能穿睡袍?”
萧陌尘腾地站起来:“你主动找小王爷?半夜三更的来找他叙旧下棋?小王爷房里的陈设碰巧跟你的喜好一致?”
“本王喜欢师姐,本王想娶她为妃。”换了正装的刘凌风落落大方走进房里,朗声道,“本王深夜到她房里就是为此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