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梅园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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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云画双目哭的通红,眼眶里饱含泪水,伸手去抚右颊鬓往下脖颈处几方见长的肉粉色疤痕,她又呜呜咽咽起来,看她神色哀戚,傅骊骆不觉生出几分悲悯,话说回来,古云画毁容一事虽是她咎由自取,但总归是自己使然,叹了叹气,傅骊骆浅淡一笑,不咸不淡的道:“你不日就要入那东阳王府,虽是个妾室,但好歹不能辱没了大冢宰府的名声,你既已开口求取,我哪有不应允的道理!”

据闻东阳王府的嫡王妃慕容楚楚人如其名,不但生的容貌绝色,那姿态更是清雅魅人,深得宇文明雍爱怜,傅骊骆虽不喜古云画,但她此番入东阳王府代表的可不只是她一人的脸面,世间男子都垂涎美色,一个毁了容貌的女子做妾,日后难免会举步艰难受人掣肘,况那东阳王府本就是个是非窝,古云画损了容貌,日后在那深府大院过活起来更是雪上加霜。

罢了罢了,便是看在古兮的情分上帮她修复容貌吧!

即便不能做到完好如初,那至少看着也不瘆人。

朝惊喜万分的古云画瞥了一眼,傅骊骆遂拉蔓萝低语了几句,蔓萝点头,撩帘去了最里面的梢房内。

“多谢长姐。”古云画侧眼看了看面色寡淡的傅骊骆,知道她不屑的同自己攀亲近,心里虽不快,但古云画还是端的一副亲昵样,热络的同傅骊骆攀谈家常闲语,傅骊骆只淡淡的颔首,一边接过知叶递上的冰燕窝羹吃将起来。古云画见她爱答不理的,面上尴尬的一阵红一阵白。

侯在大圆桌旁伺候的知叶看着亦甚是尴尬,故请辞提着漆木食盒出去。

“还没寻到么?那檀香木方斗柜的五彩锦盒装着的。”恹恹的搁了深口白瓷碗,傅骊骆揉着酸胀的额角探头朝后头去问,她近日休憩的不好整个人都疲乏的紧,想着早些去永定侯府行诊完便回来小憩一番,眼下觉得古云画堵在跟前实在碍眼,遂催着蔓萝赶紧拿了药给古云画,好早些打发她出去是正经。

看一眼傅骊骆眉间的厉色,古云画揪着衣角讪笑:“妹妹不急的,让蔓萝姐姐耐心寻便是了。”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古云画深知其中的道理,她现下是有求于人,纵算看点脸色也没什么打紧,况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这位嫡姐的脾气秉性她多少有点了解。

傅骊骆不禁在心下冷嗤,这古云画倒装出一副乖觉模样,便是装睁眼瞎也要赖在这儿看自己脸色,容色一肃,傅骊骆自顾捡起翘案叠放的卷宗来看,不多时,蔓萝便拿着两个白瓷青鱼尾纹的药瓶子出来,“小姐,可是这个?”

循声斜眼看了眼,傅骊骆点头应是。

蔓萝捧着丢给坐在锦缎圆凳上的古云画,她神色多少带着丝丝轻蔑的意味,回想起这二小姐当初干的种种下作事儿,蔓萝对这厚脸皮的二小姐还恨的慌,且不说旁的,只说那次她和玉翠合起火来虐团子那起子事,就极其卑劣下作。

后来,小姐虽惩治了玉翠那小贱人,但每每想起来,蔓萝就恨的牙痒痒,说到底若不是二小姐背后指使,给那玉翠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谋害小团子。

抛给古云画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蔓萝便扁嘴倚在傅骊骆身旁,不满的瞪了眼气鼓鼓的蔓萝,古云画翕着眼睑,面上攒笑的收好药瓶子。伏腰对坐在榻沿的傅骊骆盈盈一作揖,看傅骊骆淡漠的面色,古云画千恩万谢过后便疾步出去。

傅骊骆懒洋洋半卧在春暖花开大引枕上,眯眼看古云画出门,又问了蔓萝现下时辰,得知眼下还早,怕去侯府早了耽误人家用膳,又怕那上官林烟还像上次那样拉着自己说一筐子自己接不上的话,辗转了下心思,傅骊骆便准备好生休憩个半炷香再去侯府。

茹茗从赤木绣兰竹檀木斗柜里备好她待会要出门的衣裳,蔓萝看自家小姐性子懒洋洋的,倒也不多说话,只扶身替她拉好金钩幔子,便用银钳子钳了块安神香丢进案头的香炉中。

打点好手中庶务,蔓萝和茹茗便行去了外室藤椅上做活。

两人正嗤笑八卦了会古云画的下作事,秋棠惊着脸面进来,探头往雕花窗棂外瞅了几眼,方在八仙桌旁的小圆几上坐下,“二小姐可是从咱屋子里头出去的?”

对上蔓萝和茹茗狐疑的面色,她又提着嗓子道:“我说呢!肯定是吃了咱大小姐的憋,看她黑青着脸面揪了一路的树叶子,敢情是生气啊!我跟她迎面而过,她都不曾发现。快跟我说说,咱小姐因何事给二小姐吃了脸子?”

想想古云画吃瘪的样子,秋棠就一脸的兴奋。

茹茗正捧着一副大红锦缎的鸳鸯戏水枕套专心绣着,刚绣出一汪碧波,听秋棠的一袭话,她不觉咂舌嗔骂起来:“呸!刚刚在咱小姐跟前还装出一副软语温婉样子,原道是装的啊!早知道咱小姐就不应该赠药给她。”茹茗恼着面儿,脖颈都气的绯红。

一向软性子的茹茗都生了愠怒,更别提爆炭性子的蔓萝了,她扶了扶气的松散的鬓边,随手把歪在耳后处的梨白珠花扯下扔在一旁,白眉赤眼就怒骂道:“真真是恶心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合着她二小姐是属变色龙的吧!下次她再厚着脸面进咱院子,看我不一脸盆子水浇她脚下。”

“就是!等她下回再来,想要一盏热茶那是不能够了。话说回来,还是咱小姐太好相与了,算起来,二小姐先前干的那些个腌臜事便是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这会子装出一副柔柔弱弱的可怜样来求咱小姐,见好处得手了,便又现出原形了。”秋棠冷冷笑了笑,俯身去收八仙桌上的搁置的碗碗碟碟。

瓷器碰撞发出叮当声响,茹茗探着脸面放下手上绣活睨秋棠:“秋棠姐姐手上且轻些吧,小姐刚休憩不久,切莫把她吵醒了。”

秋棠忙的噤声,朝流苏卷帘门里头望了一眼,众人又靠在一处低声攀谈起来。

拨了拨如鸦青丝,傅骊骆从纱帐里探出身子,冷笑着摇头,她伸脚去汲楠木长凳上的绣鞋,她本就浅眠,刚刚众婢子的话儿她是一字不落的听的清清楚楚。她原就知晓古云画那浅薄的人品,她若是念着自己给的好处真心的感恩戴德,那就不是她古云画,既然心下通透对古云画的为人处世没抱任何期许,傅骊骆倒也释然的很。

麻利的收拾好妥当,她便动身去永定侯府,秋雨绵绵,凉风沁沁,裹紧肩上的红缠枝的金丝线披帛,傅骊骆脚步徐徐的朝二门子方向行去。

按照古钱的吩咐,李嬷嬷早早的就把香芋软轿备下了,傅骊骆想着去侯府的行程不算短,便让换成了好行驶的翠幄小马车,刚踩上小脚凳正欲上去,灰拱门边上的苦杏儿树下沈嬷嬷火急火燎的奔过来,凑到傅骊骆跟前,她拱手送上一副字帖。眉尖若蹙,傅骊骆摆手屏退了众人,葱指拨开泛黄的鸽纸,傅骊骆敛着眉尖去看....

“小姐...”蔓萝手上提着红漆木描金海棠锦盒,见自家小姐立在风口怔怔,她忙的抬手替傅骊骆把肩上的帛披搭好。

让蔓萝把车上的白纱帷帽取来,傅骊骆利索麻利的带好,又随口嘱咐了蔓萝和赶车的茗烟几句,迎着秋雨弥漫,她疾步朝对面的小梅园行去。

先前还翠绿繁茂的梅树此刻已青黄簌簌,立在灌木丛边的石阶处,傅骊骆探眼往那深处去瞧,灰白色天光下,只见一个修长的人影背身负手而立,似乎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渐近,那人缓缓的回过头来,朦胧雨帘晃着青灰色的天际,却映着那个人俊雅如同美玉般。

纳兰齐岳心里不觉突突的跳,稳着心下弥弥荡起的情愫,他浅笑着带着颤声道:“古兮小姐别来无恙。”

他原本是想大大方方的上门拜见,但念着自己身份特殊倒不好惊动了她府上,辗转想了好久,终是去到了她府上的北门,想着那里离她的院子最近,没准运气好能碰上她出门来,孰知在那侯了二柱香时间也不见她人,就在他正欲离开之时,一老妪开门出来...

看男子英俊修岸的清姿,傅骊骆敛衽莞尔:“纳兰公子安好。”

因要过侯府行诊,所以她今儿穿的倒比旁时在府中穿的隆重些,月牙白绣缠枝杏榴花的云缎斜襟褙子,底下是云青色镶深边的褶子裙,头上难得规矩的梳了个桃花髻,只插着一根陌上蕊白双如意点翠长簪,配上她清雅的人品,更觉明艳动人。

立在灌木犄角边上的修竹男子闷着心思,眼中浮出一抹惊艳,见跟前少女盈盈大方的朝他看来,他瞬间颊鬓生红,藏在玄衣锦袖中的修指没由来的轻颤了一下,站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他玉石般皎洁秀丽的面庞一片正色:“托古大小姐的福,纳兰近日还算顺遂。”

带着春风般和煦的笑意朝傅骊骆望了望,纳兰齐岳清着嗓子又道:“此地谈话甚是不妥,恐污了古大小姐的清誉,临街对面有个还算雅致的酒肆,不知古大小姐能否赏脸同纳兰饮茗畅聊一二?”

纳兰齐岳话说的婉转客气,傅骊骆想拒绝倒显得不大度,拂了拂被凉风吹落的鬓丝,她梨涡浅浅的伏腰应下,用手拨了下被风荡开的细纱帷帽,傅骊骆打身随他往白墙红瓦的酒肆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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