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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个头偏矮, 很瘦,面色白净, 嘴巴上留着两撇胡子,身上穿着一身过膝黑色长袍。
不像是授课的先生,反倒有点像深山炼丹的道士。
李粲然为什么能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
首先教授理论课的地点就在考试院旁边的教学阁里。
教学阁是一栋偏白色的建筑,一脉大多数的阵法课和理论课都在这儿上,不过这是正式弟子的事了。
光凭这个还不能确认。
帮助李粲然做出判断的主要还是那人在对着一面墙壁自言自语。
“贵宗弟子早上好,时光匆匆,真开心与你们又见面了,老夫今天要传授的是修真理论课的十五讲,关于炼气时身体各处穴位的反应与作用。”
“请大家认真听讲, 不要睡觉。”
“哎不对,这个语气恐怕不行……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墙壁轻声细语道,“拜托不要睡觉可以吗。”
“哎也不行, 容老夫再想想……请睡觉的朋友小心着凉。”
李粲然:……
这位吴先生求生欲果然很强。
过了半个时辰,他终于准备发言完毕,动身前往教学阁了。
李粲然不认识路,干脆跟在了他的后面。
吴先生走了几步, 感觉身后有人跟着, 猛一回头,瞧见了他,抬眉问道:“……小兄弟?”
李粲然微笑着拱了拱手, 说道:“久仰先生大名,我是从别脉赶来听课的。”
吴先生反应过来,捻了捻胡须,也是含笑点了点头, “好好好。”
他对于李粲然的话还是相信的,毕竟之前确实有其它分脉的弟子特地过来旁听过,他当时还感动了好久。
虽然但是,那些人听了一次就走了。
……
进入教学阁,七弯八绕来到一处屋内。
里面设了几张木桌,已经有人来了。
两个人。
一个不认识,看修为在辟谷期样子,正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另外一个……竟然是周容。
【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学了?】
【这种枯燥的理论知识竟然也感兴趣……】
李粲然没想明白,带着满头问号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他坐在第二排,周容在他左后手边,也正闭目养神。
吴先生扫了眼屋子,三个人,不错。比上一次多了两个人。
就在他心满意足准备开始授课时,房门被从外面狠狠地踹开了。
唐星旦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他二脉的小弟。
周容皱眉抬眼看了看。
他先看见了唐星旦,然后又瞧见了李粲然。
“……”
他揉了揉太阳穴。
唐星旦被自己峰的长老赶来学这狗屁理论知识本来就不爽,瞧见周容心里更不爽了。
他大摇大摆的走到周容面前,说道:“滚,这位置是老子的。”
周容还没来得及发作,李粲然先喊上了,开始套近乎:“唐兄。”
他没忘记系统的副线任务,要获得唐星旦的信任,和他成为朋友。
现在正是攀关系的好时机。
唐星旦看过去,“是你啊……”
周容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冷声道:“别在我跟前晃。”
唐星旦闻言,脸色愈发不好看了起来,但他还是忍住了,拦下身后小弟,心里清楚自己不能再主动惹事。
这种长老交代要好好学的理论课,虽然是个狗屁,但至少不能再动手了。
他眼睛一转,计上心来道:“这处位置一直都是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给到了台上的吴先生,有了几分威胁的意思。
吴先生:“……”
你谁啊。
他好憋屈啊,但又不能直接打脸,唐星旦身后跟了一群小弟,威势很大的样子。
虽然才辟谷期修为,但看上去好年轻一男的,而且还是魔神宗的弟子哎,他根本招惹不起。
所以眼下最好的处理办法是支吾了两声后,眼神飘忽起来,开始装聋作哑。
唐星旦又把目光转向李粲然,问道:“谢兄,你来证明一下,这处是不是一直都是我的位置。”
李粲然看热闹不嫌事大,笑了笑道:“的确。”
吴先生:……你又是谁啊。
周容听后愈发生气了,眼神凝霜,猛然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冲他道:“你证明?好啊,你说说看要怎么证明?”
嗯?为啥不先怼唐星旦?
李粲然郁闷了一下,心情也开始暴躁起来,刚想说话,就被人打断了。
吴先生沮丧着一张脸,勉强陪着笑道:“你们不要吵啊,不然我这课没法上了。小兄弟,要不你委屈一下,让个位置?”
周容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忍着气起身了。
他的位置被唐星旦一屁股坐下了,笑道:“谢了哈哈。”
旁边的位置自然坐了他跟来的小弟,都讥笑着看向周容。
屋子内还剩几个空位。
周容换到了李粲然前面的位置。
吴先生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开始上课。
李粲然心绪平静下来,很快将刚刚发生的插曲抛掷脑后。
他这次过来旁听这节修真知识理论课不光是为了系统的赏金任务,更是打算将理论基础打扎实了。
虽然之前在藏书阁自学了一天,但毕竟时间有限,很多相关知识他都只是囫囵吞枣看完了,没有真正融会贯通。
更要紧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理解的那些到底对不对。
讲授起理论知识的吴先生像是换了个人,容光焕发,侃侃而谈。
哪怕屋子内一半的人在睡觉,他仍是讲得十分兴起。
李粲然和周容都没睡。
唐星旦也没睡,相反他听得比在场所有人更认真,脸上的表情也更困惑。
他从小到大,关于修真的理论知识都没好好学过。
或者去掉“修真的理论”这几个字,他根本没怎么用心念过书。
所以称他为文盲也不为过。
但这并不稀奇,像他这样不念书的人在这个世界比比皆是。
修仙大陆,本来就是武力至上,只有凝气期都达不上的废物才会跑去私塾读书。
唐星旦一开始还试图努力听讲,但发现自己听得越发费劲后就渐渐失去了耐心。
他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便直接开口骂道:“讲的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儿?”
吴先生停了下来,费解地望向他。
唐星旦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都特么讲的是些啥,有个屁用?”
吴先生手抖了一下,语气诚惶诚恐起来,“老夫……”
李粲然忍不住了,管你是谁,打扰到他学习就是不行,于是想也没想就开口骂了一句:“聒噪。”
唐星旦这下真的生气了,推翻桌子站起身,“周容,你他妈的有种再骂一句!”
周容:“?”
他也受够了,同样站起身与他怒目而视。
正在这时,李粲然开口了:“我骂的。”
他转过头,神情懒洋洋的,带着一点也不想掩饰的嘲讽。
另外一边。
见他拿了自己的牌符头也不回的溜走后,梅老头这才反应过来,黑着脸道:“这个臭小子,还是没说自己的名字。”
头一次遇到敢这么和自己顶嘴的弟子,却罕见的没有引起他反感,也是稀奇。
“罢了罢了,下次再和他算账。”他摇头道,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备好药材,练好丹药,他的第九重小天劫快要降临了,必须得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梅老头御剑穿过外面一片低阶药圃,从空中往下扔了一道金色羽令,面前结成的空间阵锁自动打开了,内部是赤阳峰精心培育多年的高阶药园,藏着不少外界难得一见的奇珍药材。
藏书阁修建在山腰上方一个四四方方天然形成的平顶上,约有三层楼高,黑色的屋檐角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斜飞上翘,墙壁上雕刻着老子半身像以及春秋以来历代道家的壁画。
“不是说这是个架空的世界吗?”李粲然问道。
“是半架空哦。”小萝莉趴在他的肩膀上,手指拨了拨给他放大了几幅壁画,“看这画法手笔像是沿用了唐宋时期的遗法,沥粉贴金,极为传神。”
“听你这么一说,感觉这个世界真实了不少。”李粲然心中一动,突然有些期待了起来。
藏书阁门前,三三两两的赤阳峰弟子结伴而行。
李粲然穿过大门,耳边传来系统自动提示音:“叮,【参观一次宗门藏书阁】任务完成,八块下品灵元石已打入宿主账户,目前您的账户余额是二十三块下品灵元石。”
他扫视了下周围,内部很辽阔,采光很好,阳光从头顶的玻璃罩下倾斜而下。
四周是内嵌的落地书架,从上到下,约有几百来排藏书。书架前有几排藤竹编成的长条平行走廊,好些个弟子在上面挑书。
藏书阁的北面修着一条墨色的通道,一名赤阳峰长老坐在最前面,挑了书的弟子缴完费后,需将进门牌符交由他检验,确认是本宗的弟子后方才能进入他身后的静修室。
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所有藏书都不能带出阁去。
李粲然按顺时针的方向,沿着藏书阁内部转了一圈。
每类藏书的最顶端题着字。
【修真通论区】【功法概要区】【武技秘籍区】【经文摘要区】【正史野史区】【奇闻传记区】
他踏上一层走廊,在这几个区域之间转了转。
《修真论》免费
《修真通则》二十枚下品灵元石/天
《论炼气与修道》免费
《功法修炼手札》五十枚下品灵元石/天
《游龙典》五十枚下品灵元石/天
《定神录》六十枚下品灵元石/天
《凶灵法》八十枚下品灵元石/天
……
李粲然挑了几本他目前筑基期正用得上的,正打算往北面通道走去时,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喊住了他。
“谢修?”
他回过头,瞧见了一名穿着赤阳峰五脉正式弟子道服的女子,正用一种惊讶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
系统给他读取了一下这人的身份。
【烟云巧,金丹期,谢修的表姐】
李粲然冲她笑了笑,熟络的道:“是云姐呀。”
系统在他耳边提示,【两人关系不好】
他一秒恢复冷漠,“喊我干嘛?”
烟云巧还没说话,她旁边站着的同是五脉正式弟子的男伴开口了,以一种取笑而鄙视的语气说道:“藏书阁什么时候轮到记名弟子进来了?”
李粲然咧嘴笑了下,“关你屁事。”
这名男伴的脸色难看了一瞬,想动手教训他被烟云巧拦了下来。
她淡淡道:“你就算挑了书,一会儿也进不去静修室,只有发了入门牌符的正式弟子才有资格来这儿借阅藏书。”
李粲然不耐烦了,直言:“不劳你费心。”
听到他的话,烟云巧的眼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看上去不像表面表现得那么淡定。
李粲然刚想提腿离去,她换了个话题道:“这个月十五,五脉和六脉的几名金丹期弟子准备结伴去深山围捕妖兽,需要挑选几位筑基期的弟子过去压阵,你要来吗?”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月底的分脉考核能加成绩。”
此压阵非彼压阵,而是以人的身体占据阵眼,观察阵法的实时变化。要压阵的阵法一般都是繁琐的大阵。
看样子他们准备围捕的妖兽来头不小。
原书里,正是在这次围捕行动中,谢修被突破阵法的妖兽一巴掌拍死了。
就是不知道那只妖兽具体是什么品种,只知它全身裹满妖炎,啼叫声嘹亮悲嘁。
李粲然盯着她的眼睛,答应了:“行,我去。”
“你让他来干什么?”她身边的男伴不满道,“这小子说话带刺,实力还弱,分脉统考早点淘汰下山好了。”
烟云巧没说话。
李粲然知道谢修的这位表姐有着自己的考虑,平时两人关系不好,突然开口让他过去压阵,还提了一句能加考核成绩,肯定不像她表现得这般好心。
三人往北边通道那儿走。
那名男伴还在身后聒噪道:“趁现在还得及,别装了,纪长老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等会儿见你记名弟子的身份没有牌符,说不定让你提前滚下山都是有可能的。”
李粲然不为所动,抱着手里的一垒书,放在了通道前的桌上。
纪长老抬头看了一眼他身上穿着的黄色道服,冷声道:“记名弟子不得擅入藏书阁,你入宗时没有被告知这条规定吗?”
身后传来了不加掩饰的嘲笑声。
李粲然从怀中掏出了那枚玉色牌符,说道:“梅峰主让我来的。”
嘲笑声戛然而止,很是突兀。
“怎么可能?一定是假的。”原本还在看好戏的那名男伴面色一僵,就欲伸手来夺他手里的入门符,嘴里说道,“小子,你知道伪做牌符的代价吗?”
“退下!”纪长老开口训斥道。
那人想夺牌符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瞧见了纪长老难看的脸色,讪讪的缩了回去。
李粲然将入门符递了上去,里面的一个“梅”字十分显眼,仿佛在光下缓缓流动一般。
纪长老接过仔细检查了一番,点头说道:“的确,是峰主的腰牌。”
他将它还了过去。
“既然是梅峰主让你来这儿,这些藏书就不收你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