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残剑派的山头出来, 他们俩悄悄在外围观了一会儿, 等了约有一刻钟的功夫, 禁狱的人又浩浩荡荡地重新消失于天际。

两人回去看了眼, 发现没人在了, 只留下一屋子的血污和桌椅碎块。

俞子真道：“没什么好看的。”

两人瓜分了下搜集来的财物，收获颇丰。

俞子真给自己换了套常服, 然后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李粲然：“哪里。”

“离这儿不远。”俞子真分了他一张人皮-面具, “是个黑市，有不少好东西卖。”

经过刚才一番打斗, 两人都消耗了许多元气, 此刻便用驭兽牌召唤出了两只灵兽。

李粲然骑的还是乌金兽, 自从被烟如意亲手照看过一阵, 这头黑色的乌金兽长胖许多，身子膨胀了，整个变得有些喜感了起来。

俞子真则喊出了一只仙鹤。

妖兽飞行途中, 李粲然脑中不禁回忆起，他刚准备动手时, 殿门口出现的那个黑影，有点眼熟，不知道在哪儿见到过。

今夜不见月色, 万籁俱寂。

在经过一个山坡时，俞子真忽然放慢了速度，说道：“我去个地方，你在这儿等我。”

李粲然不明所以, 跟着停了下来。

夜风微凉，头顶飘起了雨丝。

他伸手捋了捋乌金兽的毛，无所事事了起来。夜色已经这么黑了。

他这时想起，金凤书院中慕筠可能还在等他们回来，应该要写一封平安信回去，告诉她一切顺利。

随身没带信纸信封，只有言灵纸，只能将就着用上一用。

等写完了几句报平安的话后，李粲然才回过神，他也没有信鸽啊。

“我去吧。”小统自告奋勇，它想单独行动。

“你？”

“相信我，没问题哒。”

小统整个身体缩小了一圈节省能量。等它带着信封，乐滋滋地飞走时，俞子真回来了，看不出脸色。

“去哪儿了，那么久。”李粲然随口问道。

“我爹娘的坟在这儿，恰好路过，过去看了看。”俞子真语气平静道。

“……”李粲然接不上话。

“没事了，走吧。”

俞子真从没觉得自己是个看重孝道的人，他的父母也不值得，因此这次向往常一样两手空空，没带什么过去。

就是站在那儿远远地看上一眼，甚至都没有走近。

……

黑市在平城，外表看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来往的人不多。

城门口也没阵法结界这类的东西，只种了一排榆钱树。晚上下着小雨，榆钱叶瞧着黑黢黢的，一串串地簇在枝头。

俞子真对这儿挺熟，摸到了黑市的入口，被拦了下来，付了两份门票钱后带着李粲然走了进去。

这里与皇城富丽堂皇的双燕坊比，差远了，但胜在真实。

妖晶随意的堆在路边，像一堆不值钱的石头。空气中各种药材的气味混在一起，闻着有点怪异。有路过的人打了个喷嚏。

俞子真看中了几样正需要的药材，与商贩讨价还价后买了下来。在他付钱的时候，才发现抢来的灵元石上刻有烙印，小小的一个类三角形标记，还残余着元气的气息。

他凝眉看去，不是天残剑派的宗门标志，应该是郤俊雄自己刻上去的。

李粲然说：“有问题？”

俞子真点头，“灵元石打上了烙印，不好出手。”就像是给奴隶刻了章，奴隶从此就不再属于别人，灵元石上的烙印除了始作俑者，外人很难消除。

此刻郤俊雄人已不见，再想找他就难了。

李粲然说：“我可以弄掉，但需要时间。”

俞子真同意了，“那这些灵元石先放你那儿，我下次来找你。”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将从天残剑派搜来的没用的值钱的东西都尽数出手了，又买了些自己正用得上的丹药或是秘籍。

黑市上卖的东西大多都不是正当途经获得的，因此卖得格外便宜，李粲然还看见有卖关在笼子里的妖兽的，品级很高，但很少有人问津。

等想买的东西都到手了以后，已经到了后半夜，俞子真伸了个懒腰，说道：“走了。”

雨停了，地上泥泞了起来。

人多眼杂的地方两人都没有御剑，而是结伴原路返回，有一两辆最简朴的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来这里的人都太小心了。”俞子真懒洋洋道。很有可能的情况是你刚抢了别人的东西，转眼又将东西卖给了同一个人。

在走至路边拐角的一个无人注意的摊位时，李粲然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一堆古代钱币。

俞子真问：“怎么，你还收藏古董啊？”

李粲然没理他，蹲下身，认真研究起来。

俞子真觉得无聊，黑市的入口近在眼前，便先走一步了。

李粲然伸手捡起了一枚暗金色的钱币，问道：“老板，这是什么年代的？”小统不在这儿，他光凭自己做不出判断。

头一次被人喊作“老板”的贼沉默了下，然后摇了摇头，他莫得文化。

李粲然想继续开口问旁边那堆钱币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摊位小，那人站在了他的身后。

李粲然不习惯身后有人站着，有点不舒服地站起了身，示意让他先问。

他刚回过身，脊背就完全僵硬住了，脚步也停在原地，动都动不了。

周容皱眉，“怎么？”

他的眉头紧锁，眼中黑雾深重，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戾气，精神看起来有些颓靡，但面孔依然冷酷，甚至比以前要更加无情一点。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个鬼地方，想买一样外面没有的东西，特意过来问路的。

李粲然不清楚为什么周容会来这儿，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几乎即刻就反应了过来，身体也恢复了掌控，什么也没说，低头绕开他往外走，脚步竭力控制在了正常速度。

卖古钱币的商贩冲他喊了一声，“喂，你不买了？”

李粲然没有回头。幸好他脸上戴着一张人皮-面具，穿着也和以前大不相同，周容才没有把自己认出来。

差一点……

两人只是相隔了几个月没见，他还没做好面对的准备。

走出黑市，迎面吹来了一阵冷风，李粲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他正想拿出驭兽牌将乌金兽喊出来时，一声巨大的喊声在他耳边炸响。

本以为被禁狱抓走的郤俊雄此刻就站在他的不远处，伸手指着他，声音凄厉地喊道：“就是他！偷了我的灵元石，我能感觉得到！此子心肠歹毒，无缘无故杀了我们宗门几百口人！还残忍的杀了我的儿！”

李粲然瞧见，他的身边乌泱泱围了一群人。

郤俊雄一身狼狈，身上多处血肉模糊的伤口，厉声叫喊：“小子！还不快扒了你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