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粲然拒绝了。
定情信物这种说法他不相信, 一个人的感情太难做到十年如一日了, 送不送有什么分别。
而且如果现在送了到时候又后悔了, 只会令他感觉麻烦。
周容又一次送了个寂寞, 他的手指攥紧了那片龙鳞甲, 血色褪去,指尖青白,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人就是要与自己作对。
难道是开始嫌弃他了吗?
李粲然撇开脸, 低声问他:“害怕我死吗?”
周容压下心中的委屈, 说道:“我只是想保护你。”
“我不会有事的, 我向你保证。”
周容:“你怎么保证?”
李粲然张了张嘴, 找不到话来堵他,略带烦躁的道:“你只要知道我不会死就行了,其余的以后再说。”
周容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气到了,刚想发作,就感受到几股危险的气息正从远方向这儿迅速靠近。
……鱼儿咬钩了。
让他们两个人去对付这一大群人太耗费元气, 也很容易引起皇城中眼线的注意。
李粲然和周容交换了下眼神,传音道:“先甩开一队人, 再把几个人引过去。”
来捉他的都是双燕坊金丹期修为的侍卫, 身手不会太差。
话说现在的金丹期都这么不值钱了么。
但宗门毕业和皇城批量训练出的修士, 实力上还是天差地别的。
“别掉以轻心。”周容提醒道。
“我知道。”李粲然点头。
来人皆身着黑衣, 手臂上绣着一个棕色的“燕”字,十分容易辨认。有几人身轻如燕,跃上房顶,分两路向他们包抄而来。
周容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原地, 出现在一人的身后,手上青钢剑出鞘,将其劈翻。
他的举动瞬间引起了其他人的主意,黑衣人纷纷向他包围过去。
宁安坊毕竟是皇城的地盘,周容不想给李粲然惹麻烦,击退几个人后,就按照战术,御剑奔向另一个方向,引开了追来的一队人马。
剩下的人不多,李粲然扫了一眼围着自己的人,不再犹豫。
他没有正面迎敌,这太拖延时间,而且会引起别的注意。
和周容一样,李粲然在宁安坊转了几圈后,成功甩掉了另外一队人。
还在追他们的只剩下几个侍卫。
狭小的巷道内,言灵纸在咒术的操纵下,疯狂窜动。原本小小的一朵纸花一下子膨胀开来,伸出十多条纸做的茎条,往外迅速伸展。
墙面所到之处,都是纸骨术的地盘,就算被剑砍断了一截,后面的茎条也会争先恐后的扑了上去。
周容站在外侧,巡视着周围。
李粲然看向被言灵纸茎条死死困住的三人,说道:“现在,我问一句,你们回答一句。”
三人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他们的脖子被捆绑住,压根动弹不得,难以扭头去看同伴的神色。
“一个一个说。”李粲然指着其中一人,“你……”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就放过我们吧,求你了……”那人还没听清问什么,直接惊恐的喊道,“抓你也不是我们的主意,我们只是依照命令行事啊!”
周容用余光瞥了瞥他们,拉过李粲然,说道:“我来问。”
他很快又补充了句,“把头转过去。”
李粲然皱了皱眉,没有理会。
周容把他当三岁小孩哄吗,自己什么场面没见过。
他知道周容想严讯逼供,干脆冷着眼站着不动。
周容的手掌在空中停顿了半秒,然后手中的剑柄猛地捅向那人的腹部。
那人瞳孔放大,口中鲜血淋漓。
再下一秒,他就被面前的一对漆黑邪异的眼睛给摄住了。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魔修的气息,攀附向他的皮肉和骨髓,不断灼烧着他的经脉。
这是一种从未遭受过的剧烈疼痛,经脉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撕扯开来,再一根根的烧断。
他痛得全身发抖,就像风中的树叶,可却叫不出来,嗓子沙哑,像是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他的同伴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但被吓得够呛,表情惶恐,不断吞咽着唾沫。
其中一人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喊道:“我说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一定如实告知。”
周容眼神看向他,淡淡道:“早这样不就好了么。”
这话是说给李粲然听的。
后者全程都没有说话。
他冷声问完了想知道的,解开言灵术,一言不发的独自离开了。
白玉般的纸骨花收缩了下,枝条退了回去,言灵术坍塌,慢慢放开了禁锢中的三人。
其中的两人还好,另一位被周容折磨过的没站立住,直接跪倒在地,冷汗直流。
“滚。”周容道。
两个身体完好尚能行动的人立刻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架起瘫在地上的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很快就只剩下了周容一人,他揭开自己脸上的面具,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
“没有跟来?”李粲然问道。
小统:“没有诶。”
他正要往前迈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是犹豫了。
但想了想,还是堵着气继续往前走。
“大人,要买妖兽的幼崽吗?”有人拦住了他。
李粲然:“不要,……”滚字刚吐了半个出来,又收了回去。
他随意瞧了眼面前的小孩,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宿主,你要去哪儿?”小统问道。
李粲然不知道。
人体炉鼎的事问出来了,的确是邬青卫所为,但人根本不在双燕坊,而是被藏在了天狱。
据传,天狱在皇宫的地下,是以前的刑部,两者之间有一条秘密通道。
如果人真的被藏进了天狱,事情就更麻烦了。
……
漫无目的地又在宁安坊走了会儿,李粲然不知不觉间又转回了原地。
“大人,要不要妖兽幼崽……”抓着一个□□袋的小孩辨认出了来人,不敢再推销下去,识趣的让开了路。
李粲然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掉头就往回走。
他面瘫着一张脸,回到了刚才的那个小巷,见到了周容。
周容还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一直都没走,看到他回来有点惊讶,轻声道:“我以为你走了。”
李粲然信步走到他面前,没有说话。
“怎么了?”周容问。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李粲然皱眉。
周容沉默了下来。
在他突出的眉骨和眼睛周围,从上至下出现了好几道狰狞凌厉的黑色印记,遮盖了他的小半张脸。
周容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伸手想找刚才的面具盖上。
李粲然按住了他,说道:“这些印记是哪来的?”
周容没有回答,而是道:“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我问你它们是从哪儿来的!”李粲然提高了些音量。
周容轻易地挣开了他的手,半低着头,眼睛直视过去,冷笑道:“害怕了吗?”
“什么?”
“你就是怕我这个是不是?”他看着眼前的人,逼问道,“我是个魔修,这个身份让你觉得很碍眼是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李粲然道。
“不然你为什么不理我,瞒着我来中州?”周容道,“还不要我送的东西?”
“……”李粲然知道他误会了。
其实一想就能明白,这些印记应该是某种使用了丹田中魔源真气的后遗症。
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问道。
周容怔了下,回道:“没出现多久。”
李粲然问道:“你现在是元魔同修?”
周容低声应了声,“嗯。”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又是修炼元气,又是修炼魔气,李粲然不清楚他的体内到底是什么情况。
至于那些在动用了魔气后身体上出现的印记,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似乎是证实了周容的话,他脸上的黑色痕迹逐渐消散不见了,恢复了正常。
“……你在担心我吗?”周容道。
“没有。”李粲然矢口否认。
周容气结。
李粲然:“把手给我。”
“干什么?”
虽然嘴上这么问,周容还是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李粲然握住他的手,用元气探查了番他的经脉。
周容任凭他的元气在自己体内四处扫荡。
没发现什么问题。
李粲然想松手,却被反手握住。他试着挣脱了下,没用,干脆懒得挣扎了。
他淡淡道:“周容,你真想找死我拦不住你,只是好心提醒一句,修魔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劝你慎重。”
“我准备等金丹期一过,就修炼魔胎。”周容道。
操,白说了。
轮到李粲然生气了,“你是不是有病啊?”
周容皱了下眉,“我只是想修炼得更快一点。”
李粲然沉默了下,说道:“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他知道周容偏执,渴望变强,还有复仇任务在身,自己没有理由去阻止。
或许他得去翻下金羽令里的藏书,看看这些出现的黑色印记是怎么一回事。
周容说道:“我因为身体背负的血脉原因,所以不会有事的。”
“嗯。”我信你个鬼。
“你不是因为我修炼魔气才不理我的吗?”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李粲然没有回答。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周容率先开口,“这次从中州回去,你打算做什么,还回魔神宗吗,还是去分宗。”
李粲然摇摇头,说道:“我想先去一趟彭家。”
“彭家?”
“嗯,我母亲在那儿,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周容从彭笑雪口中听说过这事,下意识说道:“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你不是心系修炼么?”
周容被他拿话一堵,眼神暗了暗,没再说话。
他的确心系修炼,从父母被害,自己开始记事的那天起,他就在不停修炼,枯燥又乏味。
他清楚自己要变强,要变得不受任何人摆布,还要替父母复仇。
但然后呢。
他的人生难道就只有这些吗?
就在周容又愤怒又迷茫之时,距离他们的远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
只见冲天的火光拔地而起,分外耀眼。
就连他们所在的小巷都被照亮了
小统这时想起了什么,说道:“多宝阁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