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嚷嚷一上午, 最后,雷金英命人把雷宁送回后院,又派人把她的住处看守起来,算是暂时软禁了这个二女儿。
而后,他假笑着“请”南宫瑜去客房休息, 并安排了两名精英弟子盯着他。在南宫家派人来协商谈判之前, 不准南宫瑜离开客院半步。
眼见着雷金英没有立刻为雷柔报仇的意图,楚珮珮面露失望。她左右看了看,发现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谁是在真正的伤心, 心中更是寒凉凄楚。
“雷伯父,我想去陪着小柔,她的身后事……我要亲自盯着那些下人。”
雷金英心里正愧疚得厉害, 怎么能不答应这样的请求,他连连点头,立刻让人领着楚珮珮离开仁义堂。
雷柔被杀害一事暂时告一段落, 剩下的诸人留下来继续保护装图纸的机关匣子。
就连身体不好的梅雪暗也声称要尽一份绵薄之力, 不肯回去休息。他转着轮椅停在了一棵大树下方。
裴湘抱剑站在一旁, 总觉得这位梅公子不是在做守护防范的任务, 而是在树荫下悠闲消磨时光。
感觉到裴湘的打量目光,梅雪暗朝着裴湘悠然一笑。他从容地理了理衣袖, 而后从轮椅一侧的暗格里掏出一本棋谱来。
修长素白的手指轻翻书页,苍白俊秀的面庞上两道剑眉如同浓墨勾勒,再配上浓密纤长的眼睫和淡色柔软的嘴唇, 让人不自觉就想到了秀色可餐这个词。
裴湘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肚子,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果然到了午饭时间。
——怪不得我忽然觉得饿了。
另一边,在雷宁的院子里,一个脸生的丫鬟拎着大大的朱红色食盒推门而入。
“二姑娘,请用午膳。”
雷宁猛地起身,向前走了一步,发现是一名陌生的丫鬟来送饭后,她又退回去重新坐了下来。
“从哪里领来的食盒?”
“二姑娘,是从夫人的小厨房里领的,厨上的赵婆子亲自交给我的。”
雷宁心下一松,她清了清嗓子,指着不远处的圆桌道:
“放哪里吧,我现在没有胃口,一会儿饿了,我再吃。”
送饭的丫鬟犹豫了一下,听话地放下食盒,慢慢退了出去。
雷宁坐了一会儿,等到丫鬟走远了,她才起身踱步到食盒旁,深吸一口气,她慢慢地打开了盖子。
五层的食盒,雷宁直接挪开上面四层,探头看向食盒底层。
一枚褐色的木匣子赫然在目!
若是屋内有其他人,此时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因为食盒中的褐色木匣子同众人保护的机关匣子简直一模一样,冷眼一瞧,就像是同一个似的。
也许,就是同一个!
雷宁立刻把木匣子拿出来,爱不释手地摆弄了一会儿后,才转身把木匣子藏在了房间内的暗格里。
藏完木匣子,雷宁浑身一松,眼中流露出浓烈的喜悦之情。
然而,还不等她高兴多久,门外传来楚珮珮骄横的声音:
“你们让开,我要和雷宁说话。”
“楚姑娘,堂主吩咐……”
“你们堂主吩咐不许雷宁外出,可没有吩咐不许有人来探望她,怎么,你想尝尝楚家的点穴打穴功夫吗?”
“这……”
门外的看守仍然在犹豫,雷宁皱了皱眉头。
她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见到楚珮珮,但也不喜欢看守的态度,如此严格,不仅拦截了楚珮珮,也会拦截住她真正想见之人。
所以,为了之后的待遇,她在屋内高声说道:
“让楚姑娘进来吧,若是父亲怪罪,我一力承担。”
于是,楚珮珮顺利见到了雷宁。
“楚珮珮,你找我何事?”
“楚珮珮”一拂袖,挥落了茶几上的小花瓶,在清脆的碎裂声中,她飞快地眨了眨眼,小声说道:“我是李茹。”
雷宁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她瞄了一眼门外的看守,大声说道:
“你要是想和我好好谈谈,就心平气和地说话。若是想在我的屋子里砸东西耍性子,我就把你赶出去。楚大小姐,这里是我雷家的绿水山庄,可不是你楚家的镖局。”
“楚珮珮”冷哼一声,但是没有再继续砸东西,好似妥协了。
门外的看守认真倾听了一会儿后,发现两人没有打起来,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至于那两位大小姐打算说什么话,就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了。
雷宁起身,走到了内室,李茹也跟着走了进去。
“你怎么在这种时候来找我?还易容成了楚珮珮的模样,要是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李茹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无妨,我都安排好了,保准不会让人怀疑的。我这么急着跑过来,就是想确认一下,你拿到那个装图纸的机关匣子了吗?”
雷宁目露警惕:“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件事?当初不是说好了吗,你给我一个能以假乱真的机关匣子,我替你杀死雷柔,咱们的交易就算是完成了。之后的事情,和你无关。”
李茹冷笑道:“咱们的交易确实是完成了,但是我同样关心之后的事情。我希望你在拿到机关匣子后,就顺顺利利嫁到南宫家去。等到南宫家壮大起来了,司马紫衣的长乐山庄肯定要被打压的,雷家也失去了独特的地位,那才算是替我姐姐报了仇。”
提到仇恨,李茹的眼神彻底冷冽起来。
雷宁不太理解她的这种愤慨,因为她心里从来没有什么姐妹情深。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和李茹合作。
当初,李茹主动找到她,提出了这个交易。
她告诉雷宁,她有个自幼分开的姐姐,之前是司马世家长乐山庄的弟子,但因为和司马紫衣走得近,就被雷柔视为眼中钉。
在某次剿灭水匪的战斗中,雷柔任性地不许其他人去帮助李茹的姐姐,导致那个姑娘被水匪杀死。所以,李茹要雷柔血债血偿,也要司马世家付出代价。
雷宁听过李茹的故事后,自然找人去探查了一番。
她发现李茹所说基本属实,便放心与她合作。
她不知道李茹是如何弄到以假乱真的机关匣子的,那显然不是一名普通的峨嵋弟子可以办到的。
但是,为了她和南宫瑜的长相厮守,为了得到南宫夫人的欢心,雷宁选择了不闻不问。
雷宁垂下视线,淡淡地说道:“即便我拿到了机关匣子,也取不出里面的图纸。你忘了鲁大师说的那些话了吗?只有使用那把唯一匹配的钥匙,才能顺利打开匣子上的锁。否则的话,匣子和图纸会被一同毁掉的。”
听到雷宁的话,李茹立刻露出遗憾的表情,她咬了咬嘴唇,然后不死心地问道:
“你知道那把钥匙在哪里吗?若是没有钥匙,岂不是等于入宝山却空手而归吗?那多可惜呀。”
“确实可惜,不过,可惜也没有用。”
雷宁说了这一句后,就不再多说什么。
李茹眼睛一转,故作诚恳地说道:
“其实,我确实不太关心你能不能拿到钥匙。我担心的是……朝廷特使抵达之后,会要求重新打开机关匣子检查里面的图纸。那样的话,你换匣子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雷宁你看,从早上开始,只有你进入过仁义堂,还在里面单独待了一段时间,再加上雷柔之死的种种疑点,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怀疑你的。一旦你调换真假匣子的事被揭穿了,肯定会把我牵扯进去的。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案,让我不再提心吊胆。”
雷宁并没有因为李茹的话露出慌张的神色,依旧不打算开口透露钥匙的所在。
李茹便冷下了声音:“你若是不愿意告诉我实情,我说不定就会因为心里慌张而露出破绽,或者被有心人诈一诈,就说漏了嘴。雷宁,你可想好了。”
面对李茹这个算不上威胁的威胁,雷宁叹了一口气,她现在确实不宜和李茹彻底闹掰。
于是,李茹稍稍透露了一些自己偷听来的真相。
“钥匙并没有在霹雳堂,早在一个月前,家父就已经派人把钥匙送到了京城。所以,即便朝廷特使和大内侍卫想要检查机关匣子里面的东西,他们也打不开它。只有返回京城,他们才能开盒验证真假。”
“原来是这样,”李茹的眼中划过一抹深思,“如果回到京城才可以验证真假的话,确实可以撇清你身上的嫌疑。毕竟山水迢迢,那一路上肯定危机重重,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事呢。而且,你还是霹雳堂的二小姐,完全没有理由偷盗图纸伤害霹雳堂的利益。”
雷宁悠悠一笑:“是啊,京城里的人发现匣子是假的之后,肯定会怀疑路上遇到的人或者事。一般情况下,谁能想到雷家人会偷雷家的传家宝呢。”
“那我就放心了。行了,既然知道咱们没有后顾之忧,我就不多停留了,雷宁,祝你得偿所愿。”
见李茹起身要走,雷宁连忙拉住她:
“等等,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了,你是不是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李茹不解皱眉:“你要问什么?”
“你之前说,替我和阿瑜找了替罪羊,就是那个顾霜晴。但……今天的事态发展和你告诉我的一点都不一样。还有,那个顾霜晴的武功那么厉害,我们何必招惹她?”
“你在怪罪我?”
“说不上怪罪,可是,李茹,如果不是你告诉我顾霜晴可以成为替罪羊,我今天就不会冲动地得罪她。这下好了,凭白树立了一个敌人。”
李茹不客气地撇了撇嘴:“你连雷柔修习过石家秘技这件事都不知道,让她在临死前留下了线索,这能怪谁?”
这话让雷宁讪笑,尴尬之下便不再多言。
李茹心中也不平静,她之前选定了顾霜晴,确实是看她无门无派又初出江湖,容易中圈套。
她在顾霜晴面前说雷柔和楚珮珮的坏话,希望她能对那二人露出明显的敌意和鄙夷,挑起三人之间的矛盾。
到时候,一旦雷柔死了,她再假装回忆起顾霜晴对雷柔和楚珮珮的敌意,稍加引导,顾霜晴肯定就百口莫辩了。
不曾想,那顾霜晴不仅没有被她的话左右情绪,还有一身深藏不露的功夫。
当顾霜晴一剑击败南宫瑜时,一直旁观的李茹就知道,她之前找错人了。甚至,她现在的这个身份可能已经引起了顾霜晴的怀疑。
所以,早上的时候,纵然她有诸多后手准备,也都没有拿出来,而是选择了彻底的沉默旁观。
说到底,对付一个初出茅庐的江湖新人和对付一个一流高手,完全是两码事。
江湖新人可以用似是而非的说辞污蔑算计,但打败铁琴先生的剑道高手却不能够用小伎俩陷害。
“唉,现在这样的情况也算不错了,我看雷堂主的态度,是不打算深究了。只要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他是舍不得你的,雷宁,你现在可是雷堂主唯一的女儿了。”
雷宁有些意兴阑珊:“唯一的女儿又如何呢?他又不会在我和阿瑜的婚事上出力,他和南宫夫人的那笔乱账……呵,最后还得靠我自己争取。”
“可你现在已经完成了南宫夫人的条件,把雷震子的图纸拿到手了。这样的话,只要南宫夫人不再反对你和南宫少侠的婚事,纵然雷堂主不愿支持,他也不会阻拦的。雷二小姐,好事将近,恭喜你。”
说着话,李茹执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温茶,一杯递给雷宁,一杯端在自己手中。
“雷宁,最妙的是,南宫夫人虽然得到了图纸,但她却永远打不开,只能看着那机关匣子干着急。哈哈,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这话说到了雷宁的心坎里,她何尝喜欢百般瞧不起她的未来婆婆。只不过是不想南宫瑜夹在母亲妻子之间难做,甚至被威胁继承人的位置,才不得不答应了那个老虔婆的苛刻要求。
“你说得对,我既然完成了她的条件,她就不能食言,但是她能不能看到雷震子的制作图纸,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雷宁得意一笑,把杯中的温茶一饮而尽。
看到雷宁喝下茶水,李茹心中一定,便接着找话题道:
“雷二小姐,你能让我看看那个机关匣子吗?”
“你看它做什么?莫非还能从我这里抢走吗?这里可是我家,外面全是护卫,只要我喊一声,你插翅也难飞。”
李茹恼怒道:“我是好心,你却如此多疑,算了。”
“好心?”雷宁明显不信,眼神戏谑。
李茹似乎被雷宁的态度气到了,她飞快说道:
“你通过食盒调换了机关匣子,这个办法很好。可是,你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亲自取走食盒,之后,雷家的仆人往仁义堂送午饭,顺便取走了你留下来的食盒,再原封不动地转交给你。这个过程中,会不会出现什么差错?你都不担心吗?既然我能交给你一个相似的褐色木匣子,说不定……别人也可以,我是想要帮你检查一下。”
这话让雷宁露出犹豫的神色:“可是,我手中的是真的,你又没仔细端详过真的机关匣子,怎么检查?”
“谁说我没有接触过?”李茹一挑眉,眼神得意。
雷宁讶然:“那盒子是鲁大师亲手制作的,你竟然能够接触过?”
李茹想到雷宁喝下的那杯茶,根本不怕她泄露秘密,便多说了几句,眉目间带着炫耀之意:
“鲁大师的弟子爱慕我,我说想要偷偷看一看机关匣子,他就答应我了。而且,他见我特别喜欢那个木匣子,都不用我多说什么,就偷偷帮我仿制了一个。要不然,你以为我从哪里找来的伪造木匣?”
这话解开了雷宁心中的一个疑团,但也让她对李茹更加警惕,便立刻说道:
“那个机关匣子事关重大,我不敢放在身边保管。刚刚,嗯,就在你来找我之前,匣子已经让心腹仆人带走了,他会帮我把它交给可信之人的。所以很可惜,你现在看不到它了。”
“原来是这样,”李茹蹙了蹙眉头,嘴角下拉,“那确实可惜了。诶,你不会想让南宫瑜保管吧?听我一句劝,二小姐,在你嫁进南宫家之前,可不能让他有接触到机关匣子的机会,我怕你鸡飞蛋打。”
雷宁并不喜欢李茹恶意猜测南宫瑜,便不悦地说道:
“阿瑜不是负心薄幸之人,他之前甚至都想放弃少主的身份了,是我舍不得他委屈,才和那位强势绝情的南宫夫人讲条件的。”
“这样呀,那你可算是找到了一位良人。”
雷宁嫣然一笑,十分甜蜜。
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甜蜜幸福渐渐被扭曲痛苦覆盖。
她猛地吐了一口血,再开口,声音竟然极其微弱:
“你下毒……什么时候?”
李茹伸出一双漂亮的手,轻轻弯了弯小手指:
“我只不过弹了弹指甲而已,不小心就把药粉落入了你的杯子里。”
雷宁挣扎着要喊人,李茹却端坐不动,脸上没有一丝惊慌。
她的毒药,怎么会给人求救的机会。
果然,从吐血开始,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雷宁就断了气。
李茹这才起身,把雷宁抱到床上躺好,再把雷宁用过的茶杯放在她的手边。
之后,李茹用手帕擦干净自己使用过的茶杯,按照原来的位置摆好,又从衣襟里掏出早就写好的一封悔过遗书,放在了桌子上。
——这封遗书是她请鲁大师的弟子伪造的,那人精通机关杂学,仿造字迹更是小菜一碟。
李茹处理完各种细节琐事,才开始寻找到机关匣子。
之前雷宁说她机关匣子不在身边,李茹是不信的。
——这些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的撒谎技巧,实在是太拙劣了。
她从雷宁的床边开始搜查,一直搜查到衣箱旁,最后在一个盆景的背后发现了藏东西的空间,又经过一阵摸索试验,顺利地打开了暗格。
终于拿到了机关匣子,李茹勉强压抑住内心的喜悦。她从雷宁的衣箱里掏出一块备用的包裹布来,把木匣子和一些衣物卷在一起,然后打好包裹。
之后,她顶着楚珮珮的外貌离开了雷宁的房间,还不忘和看守的护卫打招呼。
等到李茹再次返回仁义堂外院的时候,朝廷的特使已经抵达了。
筹备好的隆重仪式按部就班地举行,一切看上去有条不紊,但是,许多人的心境都发生了改变。
仅仅半日的功夫,对一些人来说,就已经是天翻地覆。
裴湘剑法突破,扬名立威。
铁琴先生不仅败了,声誉也受到了损害。
南宫瑜前途灰暗。
雷家姐妹丢了性命。
楚珮珮没了最好的朋友。
雷金英失去了女儿,满怀愧疚。
玉罗刹产生了新想法,琢磨着用梅雪暗的身份成家生娃。
交接仪式完成后,雷金英代表霹雳堂接受了朝廷的封赏,之后,他又亲自护送特使一行人离开赤云山。
与他同行的,还有许许多多或热血或喜欢凑热闹的江湖人。李茹混在峨嵋派的队伍里,安然离开了绿水山庄。
等雷金英再次返回绿水山庄,之前还宾朋满座的地方已经冷清了下来。
裴湘、梅雪暗、司马紫衣等人暂时没有离开。
于是,在晚饭的时候,他们又接到了雷宁服毒自杀的噩耗。
——是的,房间内的种种迹象表明,雷宁是自杀。
雷金英抖着手读完雷宁的遗书,对南宫夫人恨得咬牙切齿。
遗书里说,南宫夫人一直记着曾经的羞辱,雷金英宁愿迎娶石家孤女也不娶她,所以,她并不愿意南宫瑜迎娶雷家女儿,哪怕雷宁的母亲并不是石氏。
雷宁说,她为了得到南宫夫人的同意,答应了盗取雷震子制作图纸的条件,可是在内心深处,她并不想背叛雷家。
更不幸的是,当她和南宫瑜商量对策的时候,被雷柔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谈话。虽然不知道雷柔听到了多少,但她一直惶惶不安,就想和雷柔亲自谈一谈。
但可惜的是,雷柔一直追着司马紫衣跑,并不给她单独谈话的机会。所以那天早上,她就用南宫瑜伪造的信笺约雷柔出门,想要问她是否听到了秘密。
因为不确定雷柔知道了多少,所以雷宁并没有以真面目见她,而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试探雷柔的想法。
没想到,雷柔确实听到了二人大部分的谈话内容,正准备以此条件威胁南宫瑜,让他帮忙“劝”司马紫衣迎娶她。至于如何劝,是否会伤及南宫和司马的情谊,雷柔并不在乎。
两人在谈话的时候发生了争执,雷宁在愤怒中突发奇想,雷柔是石氏的女儿,如果她杀死了雷柔,南宫夫人是不是就会同意婚事了?
于是,一时的鬼迷心窍,让她做错了事情。
之后,她越想越后悔,觉得自己对不起所有人,而楚珮珮的拜访指责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雷宁认为,唯有一命偿一命,才能消除心底的愧疚。
雷宁在信里恳求雷金英的原谅,恳求他不要责怪有关之人,也不要把遗书中的内容告知其它人,特别是楚珮珮,就让她保留仅有的颜面和尊严吧。
被放出来的南宫瑜听闻噩耗,脸色惨白,他并有机会读到雷宁的“遗书”,也无法见到爱人最后一眼。
他被愤怒的雷金英赶出了绿水山庄,并被告知,从此以后两家就是敌人,雷家早晚要让南宫夫人偿命。
南宫瑜不相信雷宁会自杀,他了解自己的心上人。
他以为是雷宁偷取机关匣子之事暴露了,又因为她杀死了亲姐姐雷柔,所以雷家秘密处死了雷宁,伪造成她自杀的假象。
耳中听着雷金英对南宫夫人的指责谩骂,想到这人亲手杀死了雷宁,该是他的仇人,可是,他又是小宁的父亲……
南宫瑜怔怔不语。
母亲、爱人、雷金英、雷柔、司马紫衣、楚珮珮和铁琴先生,这些人的面孔和声音轮流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悲怒交加、悔恨愧疚,连番打击之下,竟有些疯魔的征兆。
据说,南宫瑜回到家里后,就一病不起,不过半年的光景,就去世了。
而失去了最为骄傲的儿子的南宫夫人也一夜苍老,从此住在佛堂不问世事。
南宫家失去了继承人,雷家失去了两个女儿,两家可以说是两败俱伤。随着南宫夫人的消沉,两大家族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有了缓和。
但是这时,朝廷那边又给雷家送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原来,那个假扮峨嵋派弟子的东洋人招供了,雷宁并不是自杀,而是被那个假李茹毒杀的!
随后,所有的真相才浮出水面。
雷宁是真的背叛了雷家,她已经成功偷取了图纸。
那个东洋人在杀害雷宁之后,就把真的机关匣子送到了同伴手中,而她则继续潜伏在峨嵋派内。
日子久了,她终于露出了一些破绽,最后被独孤一鹤亲自擒拿,又交给了到处寻找机关匣子的六扇门捕快。
所有人都认为,装着图纸的机关匣子已经在东洋人的手中了。万幸的是,他们没有那把唯一匹配的钥匙,所以,他们只能干着急。
东洋人也这样认为。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偷取真的钥匙,损失了许多暗棋和线人,也终于引来了朝廷更多的忌惮。
渐渐地,东南沿海一带成为了朝廷重点监视和防护的地域,相比之下,西北方面倒是松弛了不少。
后来,当裴湘和玉罗刹已经很熟了的时候,她终于从玉罗刹的嘴里了解到了全部的前因后果。
“就是说,你提前知道东洋人有小动作,所以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我只是出手拦了拦朝廷特使一行人,给他们留出施展手段的时间而已。”
“鲁大师的徒弟,就是那个后来被赶出师门的那个,如今在给你效力?”
玉罗刹矜持地点了点头:“罗刹教总是人才济济。”
裴湘挑眉:“所以,他其实一直是你的人,给那个假李茹制造相似的机关匣子不是出于爱慕,而是你们计划的一环。”
“这倒不是。在我们找他谈话之前,他确实喜欢那个李茹。但是,嗯,经过一场深刻的谈话后,他就清醒了过来。不仅答应给我们制造更加逼真的机关匣子,还打算再制造出一把真钥匙。”
裴湘思绪一转,了然道:“所以,在那个食盒离开仁义堂并被送到雷宁的房间之前,你们已经进行过第二次的调换了。雷宁和李茹之后看到的和拿到的,从始至终都是假的。”
“是的,我确实不用多做什么,他们就把一切都送到了我面前。”
裴湘沉默了一下,继续询问道:“假李茹后来露出破绽,也是你指使人做的?”
“顺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