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倩只当她是认错了，不忍拆穿，道，“夫人，可有用过朝饭？”

柏氏摇摇头，收回了握着林倩的手，却依旧紧紧地抓着慕栾的手道，“良儿，你同娘一起吃好不好？”

慕栾见状有些不满，准备收回手，柏氏却是抓得越紧，指甲深深地嵌进她的肉里，道，“良儿，娘知道，娘对不起你，这么多年让你流落在外，受了不少委屈。

娘不奢求你的原谅，娘只是希望能跟你吃一顿饭。

娘听你父亲说你们准备开店，良儿需不需要银子，娘给你攒了不少，本来是准备给你娶媳妇用的，你既然已经有媳妇了，娘把银子都给你，你想做生意就做生意，想做什么做什么。

娘只求你坐下来同娘好好吃顿饭。”

可怜天下父母心，林倩最是见不得这种场面，眼眶见红，道，“相公，咱们就陪娘吃顿饭吧！”

慕栾沉默一会儿，道，“好！”

从来善于表示的慕栾竟然只是往柏氏的碗中夹了个汤包放进她手中便再无动作。

柏氏笑着接过，面朝着慕栾咬了一口，仿佛能够看得到一般道，“良儿你也吃！”

慕栾轻声道，“好。”

林倩慢悠悠地吃着，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安静结束这顿朝饭。

慕栾送柏氏回去休息，林倩顺势像丫鬟打听。

一个长相干净、举止温婉的丫鬟道，“小姐有所不知，咱们家夫人可能是魔怔了，每天都神神叨叨的，时常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就像刚刚，夫人一脚醒来说被她梦见大公子回来了，还坐在凉亭里对她笑，就坐在公子刚刚的位置，非要来一探究竟，还不许我们阻拦。

小姐，是奴婢多嘴了！”

林倩摆摆手道，“没事，你们夫人之前可有像今日的状况？”

丫鬟摇摇头，又立即低头伏在地上道，“没有，奴婢恳求小姐与公子多留几日，奴婢们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夫人这么开心了。”

“倒是个忠心的，”林倩抱着手臂，道，“起来吧，我等会写个方子你中午端来就行。”

“是！”

林倩前去通知辰然，道，“我想，若是我们都不拆穿，夫人的眼睛有救！”

辰然激动道，“真的？”

“真的，不过这回你可真得替我跑一趟，取一下我的医药箱，还有我需要给丞相大人带封信。”林倩觉得兹事体大，还是需要丞相大人在才行。

“好，好，你要我做什么随意吩咐就行！”辰然像是已经看到柏氏睁开眼抱着他说一句，儿子长大了，长得真英俊。

回去的计划暂时搁置。

辰鄯处置张管家事情，真是焦头烂额、毫无头绪之际，辰然送上柏氏眼睛有救的消息与林倩的书信，如淋甘露，

“当真？”

辰然道，“自是当真，小女娘叫我来拿药箱，爹，娘若是重见光明必然是高兴的。”

辰鄯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务，将林倩的心揣在怀中，带人离开医馆回都城。

一行人浩浩汤汤，归家心切，一切琐碎都不急家人重要。

等了五日，辰鄯与辰然扬鞭打马回都城，心急如焚回丞相府。

连日来，柏氏都未曾放开过慕栾的手，听到辰鄯的声音，激动道，“老爷，咱们的良儿终于回来了。”

辰鄯情绪复杂地看着慕栾，若真是如此，该多好！

“是啊，夫人，咱们的良儿回来了。那你想不想看看良儿的如今的模样？”

柏氏忽然低头，放开慕栾，双手捂着眼睛，略显浑浊的双眸轻抬，落下两行浊泪道，“可是，可是我已经瞎了，怎么还能看得到啊，老爷？”

辰鄯扶着她安慰道，“良儿的媳妇是神医，没什么是治不了的，你的眼睛她能治！”

柏氏像是重新看到了希望，道，“真的吗？我还能看见咱们的良儿？”

“真的，你就相信良儿媳妇。”

“好！”

一个好字终是不易，包含了无数的希望、信任。

林倩揉着慕栾的手腕，有些吃味，面上一点未曾表露。

待辰鄯落单，林倩上前道，“丞相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辰鄯带她去书房，单独讲话，林倩开门见山道，“大人，我需要一个死囚。”

“你要作甚？”

林倩浅笑道，“大人未曾拆信，我便当面讲与你听。

凭大人的本事去死牢中弄个囚犯出来，应该不是难事，恕我直言，夫人现在的状况除了换一双眼睛，别无他法！”

辰鄯十分爽快道，“好，就今晚我带你进死牢，你去挑人。”

林倩在都城的五日里，想尽了办法，若是尸体，哪能那么凑巧就死的，也不知道他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若是活人，谁愿意瞎眼，你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死囚。

“大人放心，到时候就有劳大人了。”

林倩回屋准备。

辰然看着柏氏抓着慕栾一口一个良儿的，甚是不解，感觉自己失宠。

慕栾将辰然的手放在柏氏手上道，“弟弟有话同你说。”

“良儿，娘还没同你说够话，不必管你弟弟，”柏氏不着痕迹拂开辰然道，“然儿，你都回来这么久了，怎么没听你叫过一声大哥？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辰然略带不满道，“大哥。”

柏氏满意了些，道，“你大哥才回来，咱们府上的规矩不怎么清楚，你做弟弟的可要好好教教你哥哥。”

辰然唯唯诺诺道，“知道了娘！”

柏氏从桌上的果跑中摸了个苹果地给辰然道，“然儿，给你哥哥削个苹果。”

这地位并不是一般的低，仿佛他已经从一个公子成了一个可以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小厮。

辰然认命地削好苹果，切好一块块摆在盘中，插上竹签方便食用。

柏氏举起一块苹果道，“良儿，你吃！”

辰然见状，配合慕栾举起一块苹果，吞之入腹。

慕栾道，“很甜，你也吃！”

柏氏笑着点头，倒是有一块送到她嘴边，以为是慕栾，实则是辰然。

夜里，林倩穿上黑色斗篷同辰鄯上马车前去死牢，一路畅通无阻。

没有哀怨声，安静极了，仿佛是在静候死亡。

林倩一路看去，在一位身在死牢眸子依旧干净的少年面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