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琴,你信不信我立刻找大少把方子换回原来那副,然后点你穴,每天给你灌三碗。”
“歹毒。”
对,真歹毒。
“无毒不丈夫。”
“喂,量小非君子啊!”
“原来你认识‘君子’褚茹雪?”
“这个……”琴儿想了想,摇摇头,“的确不熟。”如果他指的是那个人前人称“忠勇孝义十三皇子”的伪君子的话,她真的不熟。
褚茹雪笑了笑,突然不着边际地道:“快要十五了。”
她想绕弯子是吗?他奉陪。
萧琴抬头。
“不知道琴儿有没有兴趣陪旧友赏月呢?”
本月十五,正是傲雪论剑之日。
萧琴挑眉,沉思片刻,道:“王爷有所不知,人都说十五的月亮十三六圆,不如我们改为十三六如何?”
“琴儿是不肯赏脸了。”
“王爷这话说得不好听,琴儿只是恰到好处地‘小小’建议一下而已。”而如果“恰巧”对方不采纳他的建议的话,她会“有些”不高兴,“有些”不配合罢了。
“本王有没有说过一直很敬佩琴儿你的自信,虽然我总是不明白它的出处。”
“当然有,王爷还说过您对此很是赞赏。”
褚茹雪此语一出,不只是湛飞尘,连萧琴都是一怔。
北关的公良皇室?
萧琴突然发现自己多年来理不清的恩怨似乎慢慢寻出了头绪,如果北关与慕容胜有所勾结,那不就是……
“庐王好眼力,不过,我记得那日的宴上并未见到十殿下。”
褚茹雪终于知道自己的敌意来自何处,北关虎视大庆边境已久,因此褚家人对于公良这个姓氏也多有忌惮。
“那日我未曾赴宴,只是后来进宫时于廊桥外远远见过世子一面。”面貌虽看不清晰,但人的气质是不会变的。
回过头去,抱拳道:“拜托拜托!大不了我回家拿给你们嘛!你们要多少钱?”虽然这样有点划不来……一套破衣服而已!
“谁知道你到底会不会送钱来啊?算了!你送根棒又不会少块肉!我教你怎么送!保你小命无忧!而且那些大爷们的球技非凡,棒也不一定就掉了嘛!”
“算了!”她气极,望了他一眼,便想往月灯阁外离开。“把我的衣服还我,我出去!”
少年的脸沉了沉:“在我房间里,请自便。”
萧琴便要往他的房间走去,然而走了几步,又停住。
她最后的一抹欣慰也慢慢敛起。睡梦中,她曾经无数次的在这里向他伸出手。
她蹙起了眉头,梦中的自己说:不要走……
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他背对着她望着这片花海和小河,淡青色的锦袍,细小而精致的云纹,绣以银线。她望着他的衣裳,这是她第一次见她穿黑与白之外的颜色,隐约间,仿佛白色也已与他绝缘。
她惊诧地抬起头望着他,目光也慢慢地颤抖起来。然后她终于问出口: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但他没有看她。彼此之间的陌生似在瞬间化身成了那潺潺的流水,然后无比的放大。这是将两人隔至两岸的孤寂。她望着他震住,然后一阵痛攫住了她的心,无法呼吸。
第二日醒来,萧琴呆在床头,只觉得昨日情景恍然一场梦一般。
公孙顷定亲了,对象是定安国抚月公主,蔚婉也要成婚了,对象是定安国王子慕容桥。
奶奶的,非得跟定安国干上了。萧琴气恼地将被子扔到了地上,春花闻声进了门,见萧琴的模样似是吓了一跳,顿时眼眶就红了。
“小姐,你别这样了。”
春花蹲下去将被子抱起来,脸色也不大好。萧琴淡笑着摆摆手,公孙顷就如同萧琴心中的一根刺,生了根再也拔不掉。萧琴本以为两年的时光可以抹掉一切,却还是抹不去他的影子,就如同魔魅一般,与萧琴形影不离。
“我没事,你去忙吧。”
她又看了萧琴一会儿,从怀里拿出一个信笺递到萧琴面前。
“定安王子的仆从送来的,说是慕容桥王子想要见小姐一面。”
萧琴踏进顺来茶楼的那一刻就有些后悔了,公孙顷协同抚月公主坐在大厅一边靠窗的位子,两人虽然穿着并不惹眼,但是容貌超出常人,而且公孙顷在人群中萧琴是一眼便能发现的。
慕容桥已经起了身,示意萧琴过去,萧琴点点头,朝他们走过去。
慕容抚月对萧琴依旧是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萧琴向慕容桥笑了笑,便同公孙顷打招呼。
“公孙美人这是跟夫人出来?”
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似是拨开了芦花的簌簌响。萧琴回过头,却是两个衣着光鲜的仆人,当先一个手中奉着一把古琴,带着十分恭敬的神情。
萧琴的心陡然一震,这不就是她的琉光琴么?
仆人在尤应沂的身后恭谨地朝萧琴跪下,黑色的幞头显得他们虽然是个仆人,然而气质还是分外儒雅。萧琴颤抖着手去触碰那递到她跟前的琉光琴,如同是在触碰不知名的事物,玉指轻轻地触碰到桐木的表面。
好不容易来一次,而且送棒也不是很有危险,更何况也不一定就会送。这马球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更何况应沂也在。就这样离开,仿佛也没有必要……球场上,萧文虹这场费力的球终于不痛快的打到最后。
球已经竞逐得越发激烈,看上去马上就可以扫入黄队球门,然而也正在这时,福王手里的球棒在打球的时候不小心从掌心里滑落。他心里烦躁,连忙策马掉转马头往场边沿上奔去,一边喊道:“快换球棒!换球棒!!”
公良叶容略微一回想,随即摇头:“我竟疏忽了。”
褚茹雪冷笑:“只是想不到公良世子竟如此流连我大庆国土,去而复返。”
“哼,”公良叶容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我虽代表公良皇室,但还不至于贪图小小犹晔堡。”
“你当然不贪图,但是慕容胜呢?你既然出现在这里,别跟我说你和慕容胜不熟。”萧琴扬声。
“现在本王也如此认为。”褚茹雪起身,有礼地道:“那么就这样吧,我们十五见。”
“王爷真的不考虑琴儿的建议么?”琴儿依旧笑容可掬。
“赞赏不代表赞同。”
话留下,人已离去。
萧琴望着紧锁的门窗,收起笑颜,陷入沉思。
她和褚茹雪之前有太多的误会,一件两件的误解可以解释,然而信任这种东西其实就如美丽而脆弱的陶瓷,禁不得碰撞,一旦有了裂痕,再怎么弥补,也不复完好了。更何况……她又哪有什么弥补的资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