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和男子对视了一眼,笑着摸摸她脑袋,“还梦见高楼台子了?不会和城门口那个一样吧。”
“自然不一样,那台子没有楼梯,但有许多长长的……大勺子,旁边还有一大兜子石子呢。”萧琴叉住腰,装腔作势,其他再也想不起来。见到父母脸色双双一变,知道他们没见过这物件,不禁欢喜。
父母就不说话了,两人对视,将门合上,没人理萧琴。其实,夫妻两发现了什么,不过,他们不是普通人,用的是密探的交流方式在说话,普通人听不到罢了。
女子最先开口,声音沉沉,“投石器。”“不错,小琴在这里怎么可能见过这个。”男子手里抱着女儿,眼里根本顾不上看她,“她不是做梦。”
女子已然闭眼,右手扶着墙壁,念念有词,“房顶15,墙外20,四面皆有投石器还有天罗地网。来势汹汹。”
在她睁眼的刹那,寒冰般的目光看到了女儿,转眼化成了水。她抱过女儿,只是对男子秘说,“你我冲出去,我保护女儿。”
男子犹豫一番,点点头,转身走向柜子。从最底下拿出一把剑,剑上布满灰尘,他吹了吹剑鞘,用家里的布子略微擦拭。
女子摸摸女儿脸蛋,“小琴,咱们玩个游戏,你闭上眼睛,紧紧抱着娘亲,不能说话。等我开口,你再下来。要是做到了,明天给你做大餐吃。”
女子一边说,一边蹲下,萧琴爬到她背上,闭上了眼睛,耳边尽是嗖嗖的凉风。娘亲在原地跳来跳去,还有清脆的打击声。她想是娘亲使坏,她抱的更紧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会儿,她耳边只剩下风声,后来,传来娘亲冷冰冰的声音,“记得当初的格子游戏吗?记住,哪里空着哪里就能走。”萧琴没听懂,想问一问,却感觉,娘亲现在很严厉,不能打断。
之后,她困得睡着了。女子叫醒了她,萧琴发现自己还在家里,揉揉眼睛,发现这里虽然和家里摆设相同,但从墙壁看,不是。
她还在思考,只见娘亲取下脖子上的玉坠项链,绑在自己脖子上,塞进衣服里,嘴里又是冷冰冰的话。
“如果明天中午我们没有回来,你就到商安找一个叫巩鸿博的人,拿我的玉坠给他看,只有听他说出我的名字,董冰露,你才能留在那里。记住,在此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名字,也别让人看见你的项链。”
萧琴机械地点头,因为娘亲很少如此厉色,她一时有些害怕。她还想问是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你们会不回来……母亲在用力抱了抱她之后,没有回头,就这样走了。
萧琴待在那里,还没出口的话消失了,转而期待明天的大餐。等着等着,她困了,才寻了床榻睡下。她后来才知道,真正的离开,是悄无声息的。
一束阳光从一个不知多深的洞里钻出来,正好照在山洞中央,与另一束斜入的阳光相连,白的发亮,可以清晰的看清山洞,另一部分因为山势变换,常年昏暗。
黑透的天空,大批黑衣人,整齐地围攻庙中男子,前面倒下,后面即刻补上。男子身形灵活,步伐轻巧,身上衣服残破,皮肉略微发红。看着面前逐渐出现的墙,他向上一跃。
一张大网铺天盖地,黑衣人迅速缩小范围,压制网下的人。瞬息之间,女子到达,直接将眼前黑衣人斩于剑下。
屋顶出现更多黑衣人,另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二人无论在里面做何种挣扎,那网丝毫不破。天上下起石头雨,遮挡一切,准准地打在网上。
萧琴醒来满头大汗,很快镇定下来。父母很忙,她做过很多噩梦,也有好几次偷偷上山摸黑回家采药,黑夜与噩梦带来的感觉,早就习惯了。直到父亲发现她的行为古怪,她才只能天黑前回到庙里。
偶尔,庙里清闲,她才会像昨天一样撒娇,在父母身边多呆一会儿。她伸伸懒腰,打量周围明亮的地方。榻上的木几离她最近,上面剩下红色的一滩,几个火折子散在一边。
她只盘腿坐着,将凌乱的发轻轻扎住,之后一动不动,好像就是周围一块石头。直到脑袋里空空,肚子咕噜噜叫,看到地上金灿灿的黄,她才扭了扭脖子。
一如换了个人,她利落地起身,趴在桌前,用火折子一端扣起残留的蜡,直接走到旁边的立桌前,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白布。擦干净的火折子留在抽屉里,用布又将桌子擦干净。
怎的连个烛台都没有。在阳光下,手中的布已然发黄,却只有几道新添的红色,黏在上面。萧琴一笑,这里应该不常来,心里又一紧,为什么只有自己来了。
这时萧琴发现异常,细细琢磨昨天的情景。等她回过神,橙子般的阳光打在地上。她凭感觉寻了洞口,七拐八拐爬了出去,因洞口约一成人粗细,只有膝盖上留下痕迹。
出了洞口,踩着石头几步下地,而后向右一拐,豁然开朗,又是一个山洞。这个山洞明显昏暗不少,土地潮湿,萧琴三两步跑到洞外,看到了太阳。
转身回头看,丝毫看不到那小洞口,它正好位于最拐角,被一块凸起的大石头挡得严实,更别说踩着石头爬进那小小的洞了。
好隐蔽,萧琴心里不由感叹,心底焦虑又添几分,一路下山回家。平日擅长爬山,如今回到郡里,早就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太阳刚刚落山,天空白的发亮,年堂清晰地立在不远处,萧琴脚步加快,只听得耳边议论纷纷。“文光大哥一家竟然是蛊惑人心的巫人,看起来那么老实本分!”
还有人起哄,“大愣子,看你还敢去人家里闹事,可能一根手指就成全你孝心,带你见你老娘喽……”萧琴一把堵住脸,心里鼓囊囊一团气,我家怎么就像反贼了!
那个叫大愣子的,过去砸萧琴家里东西,现在忘不了抹黑,唾沫星子满天飞,“我说他们当初害我老娘,你们都着了他的道,偏不信我,现下官府都通缉了,你们铁心了吧。人家这就是拿人做畜生,练手呢。我一定努力抓余孽。”
周围有人起哄,还有人不吭声,只是听着。萧琴就看见街边的叔叔,从人群中出来了。他看见了她,趁没人看见,将她拉进一个两人宽的小巷。
“回来做什么,你爹娘昨个被官兵押走了,”那大叔从衣服内兜里翻出五文铜板,“你爹娘是活菩萨,现在却做了窦娥,你先赶紧离开这地方,寻个生路。”
大叔将钱往萧琴袜里塞,萧琴感觉到那手颤颤巍巍,痒得不行,语调起伏,“我们怎么就成了反贼,我去找他们说理。”
萧琴就想跑出去,大叔抓住她,一脸紧张,“你个女孩家家,皇帝现在好几个,你找谁说。现在的官兵那就是狼知道吗,专门吃没娘的孩子。你见过狼吗?”
“见过啊,那狼要吃我,不过我爹三两下就把它吓跑了。我爹说,‘狼怕恶人’,它不敢欺负比它还狠的。”萧琴回想着过去,“那官兵也一样。”
大叔听了,浑身一个激灵,心里大惊,竟连狼都不怕,“官兵抓住了你爹娘,他们比你爹娘厉害吧,难不成你比你爹娘厉害?”
“爹娘当然最厉害了,”萧琴想了想,看来官兵更可怕,噘着嘴,不知说什么。
“赶紧离开郡里,”大叔望望后面,额头一颗颗虚汗,“千万别让人认出你来,官府赏五两银子抓你呢。”
远远传来街坊的声音,大叔探头看,一转身,萧琴不见了,大叔长叹一口气,这么好的一家人,怎么就成犯人了呢。
这小巷前后通达,前可见布告处,向后尽头刚好挨着年堂后门。年堂和小庙结构用处类似,后门留作小厮行动。
萧琴往常前门进前门出,偶尔为了悄悄识药,才钻后门,像今天一样。她看了看另一旁刚钻进来的白狗,还在冲她摇尾巴,她摸了它的头,径直走了,敲响账房的门。
里面年叔叔看到萧琴,面色大喜,眼睛笑得眯成缝,将她安置在座位上,说是给她安排早餐,随后便关上门出去了。萧琴心里急切想问他,却只能看到背影,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发现后门紧锁,一个小厮在不远处蹲着,手里磨药,眼里时不时瞟向这边。
怎么能告诉别人我在这里呢,这不是盯梢嘛!萧琴心头出现一个声音,现在自己是通缉犯,年叔叔现在报官去了。
转而心里坚定,不可能。萧琴站不住了,准备出去看看。发现门已经上锁,她心里一沉,要是怕我危险,为什么既叫小厮盯着我,又要锁了门呢,分明是要瓮中捉鳖,气得跺脚。
跑到离后门最近的窗户,萧琴看到小厮正清理药碾子,轻手轻脚爬出去。小厮看见,扔下手中工具,追了过来。萧琴从狗洞爬了过去,还拿了一块石头,砸了后面追赶的人,朝一条小巷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