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一章:稳下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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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冰凉的青石板,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响起,萧琴独自走在清冷的月辉之下,想到言文覆满怒火的双眼,萧琴只觉得满腹的委屈。正值深秋,晚上尤其肃杀寒冷,萧琴出门时过于慌张,只穿了单衣。但现在回去就意味着自己认了输,未免太没面子,想来想去能去的只有丞相府。

当萧琴看到“丞相府”三个大字的时候,手脚已经冻得冰凉。索性褚映城还是有良心的人,他让萧琴住下,还给萧琴吃喝。

“你们兄妹俩打打闹闹我都习惯了。”褚映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萧琴吸了吸鼻子:“如果他这次没事,我就再也不和他吵架了。”

感受到映城的手覆上萧琴的发,他的手很冰,正好抚平萧琴心中的急躁。

“那晚你睡熟了,言文在你来之后半柱香的时辰便到了府里,我那时只以为他惹了你生气,便未告诉他你其实在府上。后来才听人说,他那晚跑遍了京城寻你。”

萧琴猛地抬起头,映城一脸歉疚,一丝苦笑还荡漾在唇边。萧琴张了张嘴,嗓子干涩的很,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身后的门扉突然“吱呀”一声,萧琴小心翼翼的回过头去看,余晖下一个疲惫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大夫脸上似喜非喜,似笑非笑,布满褶皱的眼角轻微的抖动,他越过萧琴直接望向映城,拱手道:“少爷。”

萧琴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只听见映城急切地问道:“如何了?”

“生命无忧。”

萧琴眼睛一眨也不敢眨,望着他的嘴张张合合。

“腿也保住了。”他淡淡的说道,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往后三个月,照我的房子按时涂药喝药,以后哪怕是征战沙场也不会有问题。”

听了这话,仿佛是暗黑的世界中终于透出一丝光亮,窒息般的感觉终于得到了纾解。

萧琴眼眶一酸,眼泪齐刷刷的落下,顾不得什么形象,萧琴双膝落下,朝头发花白的老者深深的磕了个头。

“这二小姐的一拜我可受不起。”那大夫轻笑着俯下身子扶萧琴,“我本是相府家的大夫,今日能为萧少爷诊治实乃今生所幸。”

映城望着萧琴询问的目光淡淡答道:“春花在街上正巧碰上我,我便命人急切将其送来这里。这位李先生在相府多年,医术精良,只是在我们相府鲜有一展身手的机会。”

萧琴点点头,擦干了泪:“谢谢。”

褚映城脸色一变,伸手弹了萧琴额头一下:“以后不许说这么欠打的话。”

萧琴笑了笑,已经管不住自己的眼,想即可冲进去看看。

“你赶快进去吧,我也该走了。”

原来他早就猜中了萧琴的心思,萧琴有些尴尬道:“你不去看看?”

他摆摆手,转过了身子,望着那两人越走越远,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萧琴揉了揉眼睛,迫不及待地进了屋。屋里弥漫着一股药香,言文还睡着,他趴在床上,背后已用白布细细的缠好了,腿部也上了药。

他喜欢曳蓉,可这皇上的赐婚也不能退。皇上定有大用萧言文的意思,试想萧言文一个小小的带刀护卫怎么能娶到公主,若是应了这婚事,必定是前途无量,萧家就此光宗耀祖。

但这样也就牺牲了萧言文的幸福。

萧琴坐在床前左思右想,脑子昏昏沉沉,想到萧琴午饭还没吃,肚子便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萧琴靠在床头上,避免碰到萧言文的身子,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突然感到身子一轻,萧琴一向睡眠浅,此刻算是完完全全的清醒了过来。腰下的手臂不算粗壮,但很结实,不是萧琴的爹爹。萧言文又瘫在床上这幅样子,这将军府上便没有人能这般抱着萧琴了。

他将萧琴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又盖上了被子。萧琴紧闭双眼,一动不敢动,尽量使呼吸平稳。

感受到床边一沉,他似是坐在了床边,一股淡然而温暖的气息环绕着萧琴,让萧琴安宁的就想要睡去。意识开始不清晰,头脑中那种疲惫和倦意再度袭来,过了估摸有一盏茶的时间,身边突然一沉,萧琴猛的睁开眼,周围暗沉沉的让萧琴吃了一惊,没想到已到了夜晚。萧琴抬起头只瞥见一抹雪白的影子从门边掠过。门口飘来的冷风让萧琴打了个寒战。萧琴立即从床上蹦起来,周围的昏暗让萧琴有些不适应,一个旋步到了门口。

悠悠的清冷月光洒在院子里,静谧的只能听到丝丝缕缕的寒风吹动落叶的声音,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望着这方不算狭小的天地,深蓝色的天空缀满繁星,梅花已谢,空气里却还散落着零落的香气。

望着这夜幕下的宁静,恍然中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萧琴苦笑着回了屋,闭上门扉,沉沉睡去。

这一觉并不安稳,梦到了许多故人。

前世父母的面貌萧琴早已记不真切,脑海里最清晰的脸庞居然是阴森着一张脸,对萧琴冷言冷语的白无常。他站在一团黑雾之间,那一张惨白的脸更加的清晰可辨。萧琴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一次他收敛了所有的傲气和荣光,一股悲戚荡漾在眉宇之间,欲言又止,那样子萧琴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萧琴刚想朝他走过去,一股力却突然束缚住萧琴的双脚,将萧琴向后拉去。尖利的荆棘刺穿了萧琴的皮肉,酸麻的刺痛传入萧琴的神经,慌乱之中萧琴朝后望去,一个缓缓张开的巨口在萧琴背后绽放,无数黑色的影子喷涌而出,它们缠在萧琴的身上奋力的将萧琴拉去。萧琴猛烈地挣扎起来,视线也让周围溢出的雾气淹没,萧琴最后望了一次白无常的方向,他早已背过身子,离萧琴越来越远。

为什么不救萧琴?为何只留下萧琴一人?

前世萧琴原本早已遗忘的一段记忆疯狂地涌进了萧琴的脑海,它们猛烈地侵占着萧琴每一寸脑细胞,啃噬着萧琴微不足道的意识。

那是萧琴四岁的时候,父母带着萧琴回老家拜年,到了村口,一个衣衫佝偻的老妇经过萧琴他们的旁边,突然就向萧琴扑了过来。萧琴他们措手不及,萧琴被她拦了下来。她抓着萧琴的肩膀猛烈地摇晃着,萧琴至今还记得他充满怨恨的晦暗眼神。

“你这个祸害,你害死了我儿子!”她厉声尖叫着,指甲深深地陷入萧琴的衣服里,“你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虽然萧琴的父亲立刻就将其拉走了,母亲将萧琴护在怀里,萧琴还是忍不住将头偏过去望向她。她的脸已经被围上来的人挡了去,只是尖利的声音还是回荡在冰冷的空气里,一声一声的扣进萧琴心里。

“你不会好过的!你们这些人害死了我的儿子,你们都是要下地狱的!”

萧琴从未见过她,也并不知道她的儿子是如何死的。母亲说她是个疯子,儿子在五岁的时候跟一群孩子去河边玩的时候,掉在水里淹死了。从此她便疯了,他的丈夫照顾了她一年,便离开了这个村子,她便成了这幅样子。

这个故事在脑海里埋得太深,却始终从未忘却。

有时萧琴也会想,为何那么多孩子一同去河边玩,偏偏她的孩子掉进河里。真正的原因萧琴也不知道,只是不希望和萧琴所想的一样就好。

那小小的生命此时早已化为了一缕魂魄,恐怕早已入了轮回,如今不知谪往何方。

而萧琴便真的应了那女人的话,这辈子不得安宁。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连个背影都不曾留给萧琴,萧琴也同那个疯掉的女人一样,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这天地间,总想着有一日能逃离这里。最后萧琴确确实实下了地狱,只不过萧琴命好,又活了过来。

这个梦过于的凄惨,萧琴深陷其中,难以拔出。猛然惊醒时,身上早已出了一层虚汗。

萧琴还未能稳下心神,抬起头来,只觉脖颈边一凉,接着便是撕裂般的疼痛,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间流了下来。

血腥气弥漫在鼻尖,萧琴闪身向后一退,转而抽出卡在床头的短剑挡在身前。萧琴伸手摸了摸脖子,还好只是破了一层皮。

萧琴抬起头看清了那执剑之人,他全身上下包裹在黑色的斗篷里,起初萧琴还以为是黑无常,可细看这身材着实不像。

他不是刺客,若是刚刚他没将剑抽回,萧琴这脑袋早就给削掉了。

“敢问阁下是?”萧琴握着剑的手又紧了紧。

那道影子将剑扔在地上,他面向萧琴,一双白皙的手缓缓抬起,萧琴不动声色的向后一倾,多年习武的习惯改也改不掉,总是过于的敏感。他只是拉下了头上的兜帽,一头乌黑的头发便散落下来。

萧琴倒吸了一口冷气,睫毛也抖了又抖。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个美人。

一双丹凤眼,飞扬入鬓的细眉,镶嵌在洁白如霜的脸上,给人一种英气的美感。她斗篷里明黄色的绣边裙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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