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教又分藏宗与密宗。
这摩尼城便是由密宗所统治,密宗的弟子以吸收有罪之人的罪业,供养炼体,锻炼禅心,所以身上总有些标志着罪业的黑色印记。
这两个在头顶上,显得格外狰狞,其中一个的黑色印记便散发着罪业的气息,冷冷道:“冥太子,你少跟我们装模作样,识相的赶紧滚!”
“叫我无常公子。”无常公子还是古怪笑着,但他那脑袋晃一晃,竟就消失不见,使对面二人一愣,另一个没说话的突然惊恐地指着说话的肩头,“在,在这……”
那说话的密宗弟子低头一瞧,只见无常公子的头不知何时长在了他的肩上,从外表看不出一丝黏合迹象,仿佛从来如此。他一下子感到毛骨悚然,“你……”
“叫我无常公子。”无常公子的头晃了晃,诡异微笑。
“滚开!”密宗弟子脸色一发狠,便拿手掌去抓住,旋即用力地将之捏爆,鲜血四溅开来,“冥太子也不过如此啊!”他见状大声狞笑,但瞳孔又一缩,无常公子的头却已归了原位,还是那样诡异地微笑着,“叫我无常公子。”
他刚要喝骂,突然觉得心里空空的,还有一点痛,耳边传来同门的惊恐的叫声,“你的心脏!”
他再看那四溅的血肉,分明是破碎的心脏,低头一瞧,只见自己的心脏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空空的血洞,“我的……心脏……”庞大身躯轰然倒地。
另一个骇得心脏狂跳,幸好还能听到自己心跳声,他接连退到门楼后,大声放出警示,“敌袭!”
霎时间整个密宗鸡飞狗跳,四五百个各族的密宗弟子冲出来。
“冥太子,你敢在我们伏龙教的地盘杀人,今日叫你来得去不得!”眼看数百同门来到,他的胆气顿时壮了不少,厉声喝道。
“叫我无常公子。”无常公子诡异微笑,头晃一晃不见。
叫喝的连同后头冲来的四五百个弟子突觉肩膀沉重,各各停下来,便发现肩头多了一个头,无常公子的头,诡异地微笑着。
“是七生七死诀!”
一个弟子惊恐大叫,“冥太子,你……”他未说完,就被那突然幻化成蛇的头给咬掉了咽喉,瞬间惨死在地。
有的头目中发出冷光,被附者便全身化石,然后轰然破碎。
四五百个弟子,死法各不相同,待死了过半时,其中一个终于想起传闻来,大声叫道:“他要别人叫他无常公子,快叫啊!”
“无常公子,快住手……”
各种叫囔,便发出来。然而剩下的还是死光了。
无常公子的头又回到了他的身体,仍是诡异地微笑着,“叫我无常公子。”
随从面对满地死尸,哆嗦着道:“公子,我们不是来杀人的……”
“我差点忘了。”无常公子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刑月在什么地方?”
“密宗教徒都死光了公子。”随从提醒道。
“无常,你来做什么?”这儿动静当然瞒不过人,一个面上纹着凶魅的半百男阿修罗慢慢地踏过死尸走出来。
“刑月宗主,很高兴见到你。”无常公子优雅欠身行礼。
“你杀了我数百个门徒!”刑月道。
无常公子笑道:“不用客气。”
刑月额上青筋跳动,手臂肌肉隆起,“你想死吗?”
无常公子一下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努了努嘴,“你不是有几十万个门徒吗,杀几百个就生气,太小气了。你这里好冷啊,快烧点炭火,冻死我了。”
难以计数的黑色星点在刑月的拳头上汇聚,他怒吼一声砸掉了无常公子的半个身子。然而他的后背忽又长出一个头来,脖子像蛇一样拉长,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伏龙教不想报仇了吗?”
“你什么意思?”刑月冷冷道。
无常公子张嘴吐出一颗通身闪耀黑色死光的圆珠,掉在地上,“广真已死,舍利塔有机可趁,无常珠可助你吞噬大法师金身。”
刑月心里一动,蹲下去捡了珠子,抓在手中,就好像抓住了某个希望。但他的脸上依然满是冷笑,“无间老妖果如传闻那样,惧怕大法师金身!”
“唉,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无常公子恢复正常的身子,裹了裹貂衣,带着随从缩着脖子渐渐走远。
……
曹子固在胭脂山疗养了数日,众便启程回了藏剑峰,燕离果然被观山海传唤,并且问及燕山盗来历,燕离只得编了个半真半假的故事搪塞,好在观山海听了也就罢了,并未细细追究,又说了些话,譬如真名的明细和之前在巨阙山改动了大阵核心的事情,但并未让燕离交出改变之法,末了赏了不少剑令,便让他告退。
又几日,一艘从人界来的船停在文洪大渡口,从船上下来十来个人,为首两个华服裹身,气宇轩昂,一看就知非富即贵。
眼看天色擦黑,他们直接来到驿站,要了一个院子落脚。
晚间,二人在院中纳凉,年轻地便道:“皇叔,这天柱山还是与天上原不同的。”
“哦?不同在哪里?”年长的笑眯眯地捻着他那八字胡,看着年轻人道。
年轻的便是二皇子姬无虞。年长的名叫姬长武,先帝在时便已受封庆亲王,比普通皇子的爵位要高一等,如今是整个龙皇圣朝最有权势的亲王。
姬无虞道:“太过分散,我却是看不出好处来。”
“你别小看。”姬长武道,“当年藏剑老人看重这块地方,是因为这儿乃群龙汇集之势,天下归一,与《藏剑录》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对于洞天的开发,肯定在圣朝之上。”
“圣朝钳制太多。”姬无虞道。
“谁说不是。”姬长武深以为然,“人界八大境,合共比不上仙界两大域,且各有主宰,听调不听宣,导致圣朝千载气数,还无法与九大抗衡。”
姬无虞目光微微闪烁,望了望左右,压低嗓音道:“听说父皇已在筹谋布局,预备收回领土?”
姬长武面色微一变,很快恢复常态,似乎一下子谈兴全消,摇头道:“无虞,有些事不该你知道。早点歇息,我已让人递了拜帖,明日一早随我去拜见小剑峰主。”说罢起身回屋去了。
“是。皇叔慢走。”
姬无虞站起来躬身相送,抬起头来时,已是满目寒光,自言自语道:“这个老狐狸,一心巴结父皇,对我们兄弟几个不假辞色,是不想那么早表明立场,还是早有选择了?”
他满腹心思回了房。
翌日天刚亮,便有使役来请,随从自然不能带进去,便只叔侄二人,有专门的迎客的弟子,用了飞剑接了二人,来到藏剑峰处,自然不免被这竹屋所迷惑。
藏剑峰的人,这时正在用着早膳,苏小剑站起来,就请他们入席,姬长武推辞一番,也就顺势坐下。姬无虞发见了燕离,笑着抱拳道:“燕兄,京城一别,又过半载,料来修行进境不少,可喜可贺。”
他的话里竟已透着了亲密,仿佛之前的恩怨从来没有发生过。
燕离想到之后说不定跟他还有交集,便按住性子道:“马马虎虎。”
吃过了,苏小剑请了姬长武去了茶厅,给他煮了一盏茶,“铁梨山银针,不是什么好茶,亲王将就一些。”
姬长武掀开茶盖仔细看了一眼,然后笑道:“峰主客气了,此茶芽头肥壮挺直,满披银毫,汤色明净无瑕,香气清纯,在银针中亦属上上品,小王也只在宫中,与我那皇兄商谈军机要务时,才有机会喝到。”
“美中不足的是……”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迟疑。
苏小剑道:“亲王尽管直说。”
姬长武将茶盖合上,说道:“若是用透明的茶盅煮泡,便可看到芽尖朝上,蒂头下垂缓缓降落,期间忽升忽降,可达三次之多,让人叹为观止。最后沉于杯底,如刀枪林立,似群笋破土,芽光水色,浑然一体,甚为赏心悦目。”
苏小剑笑道:“未料还有此讲究,下回定要试上一试。”
微顿,又问,“亲王不远万里而来,想必事出有因?”
姬长武喝了一口茶,然后起身将那门给合上,坐回来才低声道:“峰主可还记得神陨之战?”
“自然记得。”苏小剑道。
姬长武目光一闪,道:“当年李苦忽然背叛,前线战将集合围剿,却是全军覆没,其中便有令尊令堂。”
“是这样。”苏小剑的神色看不出波动。
“近日,朝廷收到消息,那李苦却是又出现了。”姬长武说完,仔细观察苏小剑的反应。
“哦?”苏小剑的握茶盏的手,微微地陷入下去,但茶盏竟不破。
姬长武趁热打铁道:“过段时间就可锁定那人踪迹,皇兄意欲邀请峰主,共同围剿李苦,以免更多受害者遭他毒手。”
“我考虑一下。”苏小剑道。
姬长武一怔,道:“峰主不想为令尊令堂报仇雪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