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郁初北歪着头看他。
“就是感觉,你心情好我就能感觉到……”顾君之实事求是。
“这么自信。”郁初北笑笑:“那你猜我为什么心情好,答对了有奖励。”
顾君之想想:“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奖励吗?”
“嗯哼。”
顾君之突然有点害羞。
郁初北无语:满脑子废料,嘴角却挂着浅浅的笑容,其实不用等一个月,一个星期就行。除了上回他突然心情不好,他已经停药好久了,她自然心情愉快。
“那我猜了……”
“不用了,我又不想知道答案了。”
顾君之顿时气鼓鼓的:“我猜!”
“不,你不想猜。”
“我想猜。”
“你不想猜。”
顾君之生气,张牙舞爪的向郁初北冲去!他一定能猜出来的!
郁初北赶紧跑:“别闹!碰到车了。”
……
——咝啦——菜放入锅里发出一阵声响,香味弥漫出来,郁初北翻炒几下,放盐、酱油,打开抽油烟机。
整座金穗小区升起饭菜的香气,小区的广场上玩耍着放学后的孩子,晚霞漫天,热气还没有散去,夏日的炎炎之感犹如抽烟机的热浪,显出着威风。
郁初北咳嗽两声,呛的慌,加了点水,将抽油烟机开到最大,盖上盖,闷在锅里,转身切凉菜,她的手艺自然没法与夏侯家的大厨相比,但尽量少油少盐顾君之都会捧场。
*
另一边,顾君之神色淡淡,起身站在次卧的小型书架前,修长的身形如松柏红杉,屹立在此处,便是定脉神针。
他从容的上前几步,气质华贵,犹如神邸,简单的短袖睡衣穿在他身上,一扫平日松散可爱,此刻却穿出正装的肃穆。
他神态优雅的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仿佛那不是一本书,而是一部人生史、一篇生死簿。
他很快发现,空荡荡的书页里没有阅读过的痕迹,他随意的将书放回去,轻轻一按,回到原来的地方。
修长白皙的双手滑过桌面,撵撵手指,没有灰尘,但有木质本身的气息不掺杂一丝人气,说明这里的主人不常使用这里。
角落里的垫子很新,边角公正,没有起伏,中间和边缘的部分都没有磨损的痕迹,已经被闲置很久。
顾君之将窗户开打——
“君之——君之——”
顾君之听到声音,依旧开了窗户自顾自的向外望去,没有花圃没有绿植,人来人往的嘈杂,夹杂着话语的喧闹。
“君之!——顾君之!”
顾君之听到话语中的火气,向门口看了一眼,想了想,慢慢的把窗户关上,神色没有一丝变化,脚步从容的出来,站在次卧门口,似乎分辨了一下方向,向声音的来源走去。
“你干什么呢!帮我看一下姜晓顺给我发信息了吗,今天有批货弄错了,现在还没有处理好,不知道成天在干什么,以前说没有机会,现在有机会了,还出这么大的纰漏,哭!哭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她妈,我还——”
顾君之没有再听,转身,去帮她看手机。
回来的时候,郁初北还在牢骚:“她是我提拔上来的人,但她什么资历她不知道吗,学历!提学历有什么用,我们又不是高知行业,长手的都做的了——”
“没有。”顾君之说完,转身出去。
“那她——”
郁初北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厨房里静悄悄的,只有菜闷在锅里发出的淡淡香气和抽油烟机作业的声音。
郁初北转身装了一下盘,又放下,重新转身看向门口,觉得哪里怪怪的,非常奇怪。
郁初北放下筷子,站到门口,看着他走向阳台的背影,晚光透过阳台的窗落在他身上,仿佛整个光晕的存在都是为了衬托他。
郁初北擦手的动作慢慢的慢了,以前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就算没轮到顾君之做饭,他也会蹭过来腻歪着她,像个随时需要关心的孩子,每次要好声好气的才能将人哄走,哄走没一会,他又会找个借口,搬个椅子默不作声的在一旁看你,直到你知道他看你,捏捏他,摸摸他,他才能高兴。
但现在呢,郁初北在围裙上擦擦手,他竟然没有趁看手机的机会过来粘人?很不正常。
郁初北刚想过去。
厨房传来烧糊的味道,郁初北如梦初醒飞奔回去。
顾君之站在阳台上,阳台的一端是各种吵闹,二楼的高度刚好看到小广场内奔跑的孩子,闲谈的家长,遛狗回来的青年。
顾君之立即收回目光,看向左手边,一盆盆紫藤萝长势茂盛,从一米多的支架上垂到阳台地砖,形成一片,仿佛一座小型的绿色瀑布。
右手边有三盆兰花,直径五十厘米左右,分别放在猫形支架上、瓶形支架上和月亮形支架上,兰花翠绿,根茎茂盛,落在阳台上的是一盆直径一米的月季,手臂粗细花枝,开的十分茂盛。
顾君之的手指触碰到花瓣上,不同于精神世界的虚无,它真实、凝聚、散发着生命力。
就是因为这些,所以他们诞生了金色的星沙……
顾君之的手指整个人笼罩住花束,让像化的虚影出现在自由草木的精神世界里。
他等了很久,那片草木世界中也没有出现一朵鲜花,除了翩飞的蝴蝶,草木的世界依旧如初……
顾君之收回手,气质华贵,神色自然,如巡视林地的王者,踏过之处众生臣服。
从阳台回望,整个客厅尽收眼底。
客厅虽然不大,装修的却十分精致,入眼都不是凡品,他现在手里拿着的这两枚官帽造型就十分工整,墙上的那副画也价值不菲,是他们一贯的欣赏水平,蹲在地上的小象,是半截身体少爷的偏爱。
“顾君之!你看不见我忙不过来!——”郁初北将盘子甩在桌子上,刚才揭锅盖太急,烫到手了,很疼,自然也很生气,带着不爽回去盛饭:“等着喂嘴里!”
顾君之神色淡淡的看向餐桌的方向,有好长时间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而且他为什么要做,为什么要回头,重新看向阳台方向。
想起金沙,又转过来,抬步,慢慢走过去……
郁初北放下碗筷,拿创可贴缠了手,也没有听到顾君之大惊小怪的声音,不禁看过去!
这次没有生气,而是看向走来的顾君之。
他站姿笔直,气质华贵,虽然只是几步路,客厅瞬间成为背景,依稀消散在他的气势里,他目光淡然,眉目如刻,简单坐下的动作仿佛恩赐凡尘的神光,道韵轰然。
郁初北突然就懂了,一个想法猛然闪过她的脑海:顾君之已经不是顾君之了。
郁初北顷刻间有些慌,她没有与顾君之以外的顾君之相处过,不知道怎么应付,会不会刺激到他?会不会对他有不好的影响?会不会让他厌恶?他会不会不喜欢这里?
郁初北突然很慌,变的谨慎,拘谨,想起医生说的,他不能长期停药,是不是因为药吃的少了,所以出现了易朗月口中‘唯我独尊’的人格。
他会怎么样,不喜欢她,不想看到她,发现自己占了他的地方赶自己出去!?
郁初北小心的往厨房的方向蹭蹭,一时间像面对一个陌生人,明明是很熟悉的脸,那种感觉
……
郁初北下意识的想给易朗月打电话,最起码让她知道该怎么和这位顾先生相处,怎么不至于惹他讨厌去找另一个女人!可想起他这个人格形成的可能原因,郁初北又生生压住自己所有的不适应,去为他想,为他考虑。
郁初北收起自己平日的性子,小心的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坐过去,将桌子上所有的菜不动声色的推向顾君之的一方,慢慢的起身,又为他盛了一碗昨天没有喝完的高汤。
郁初北坐在最后一张椅子上,没有说话,默默的低头吃。
他此刻与平时可爱的淘气不同,像突然穿上了朝服的王,一跃站在了紫禁之巅。
可是他却失去了整座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