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在这里吗？”鱼游低声唤了一句，却一下子惊飞了树上的某只飞鸟，那鸟儿惊叫一声腾飞跃起，吓了鱼游一大跳！

鱼游连喊了几声，都没人应她，她再走两步，就到了红砖房的门口，她轻轻地敲几声，没有反应。再用力一推，那门也吱呀一声开了。

鱼游咬着下唇，望着那黑暗的地方：“妈，妈你在这里吗？”

她喊了两声，里面还是死寂一片，她犹豫了一下，摸到了侧面，她想要打开里面的灯，好生瞧瞧。

手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摸了半响，好不容易摸到一根油腻腻的灯绳，鱼游捏住它，用力往下一拽……

就在灯光骤然亮起的一刹那，鱼游尖叫了起来！因为一张枯黄的老脸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带着一股酸腐的臭味，腻腻的发丝飘拂在鱼游脸上，她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鱼游，喉咙里咕咕咕的，就像一只被宰杀了的金鱼！

“你，你是谁？”鱼游猛地后退一步，看向这个古怪的老人。这老人最少有八十了吧？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人来……

当年镇上的小伙伴们，似乎传言说看守卫生院停尸房的，就是一个古怪的老太婆来着，莫不是眼看这位？鱼游犹豫了一下，问了起来：“请问，孟春芝在这里吗？”

说话的时候，她四处扫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老太婆身后的木床，那上面竟有两张枕头，两床被褥……她心跳加快起来，难道鱼妈真有在这里？

老太婆眼睛一下盯着她，一动不动，鼻子吸啊吸，一下子伸出手来试图去摸她，吓得鱼游又往后退了退：“孟春芝，她在这里吗？”

老太婆不高兴起来，嘴里唧唧咕咕的，表情越发凶狠起来，急走了两步要来抓她，鱼游惊叫一声，逃出了红砖房！

她跑得太快，一下子踩到门口的一块石头，砰地一声摔了下去，好死不死地摔到了地上的搪瓷脸盆上，又是巨大的一声！

那个眼睛看不清的老太婆这次听到声音了，她大步往这边走来，一副要抓住她的样子，吓得鱼游叫了好几声：“你要干啥？”

正在气氛紧张的时候，一个有气无力的女声响了起来：“鱼、鱼游，你咋个回来了？”

听到这声音，孟鱼游的瞳孔忽地收紧了，刚刚那些恐惧与担心全都化为乌有！这是母亲的声音！这是她！她顾不得脚踝疼痛，她猛地转身，一下子抱住了身后的人：“妈！”

喊出声的时候，鱼游的眼泪哗哗直流，积压了好久好久的担心和害怕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她好怕再也找不到鱼妈了，好怕自己变成无依无靠的孤儿！

过后的几秒，她又愣住了，自己抱住的女人为什么这么瘦啊！虽然穿了厚厚的毛衣，可也能感觉到后背支棱着的骨头，她实在单薄得可怕！

鱼游松开她，仔细看着鱼妈，一瞬后她难过地捂住了嘴，不过一年的功夫，鱼妈怎么瘦了这么多呢？整个人最多只有七十多斤吧，脸又干又削瘦，眼眶有些凹陷，比起骷髅来好不了多少……

“妈妈，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病了？”鱼游带了哭腔。

这时那个老太婆也走了过来，走到鱼妈面前手舞足蹈地比划了起来，鱼妈嗯了一声，凑近罗婆婆的耳朵，大声地说了起来：“没得事，罗婆婆，这个是我女儿，她从北京回来了！”

鱼游这才知道，这个老太婆非但眼睛看不见，听力也不太好……

老太婆嘀咕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转身摸索着回了红砖房，这时鱼妈才安慰起她来：“没事，罗婆婆人挺好的，没事。你回来干嘛？”

鱼妈如同没事人一样，丝毫不提自己的事，说话的语气也和以前一样干脆利落。但鱼游知道，她是真的病了，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喘不上气，而且脸色也苍白得很，瘦了那么多，能正常吗？

“妈，你到底怎么了？你给我说啊！”鱼游追问起来，不回答誓不罢休的样子：“你今天必须告诉我！”

“没啥，一点小毛病。”鱼妈嘀咕了一声：“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点吃的？还有，晚上你住哪里？这里没有你住的地方，要不你就去旅馆嘛……过两天你就早点回去，我没空接待你……”

鱼妈唠叨了一堆，调头就去了红砖房旁边的简易厨房，准备给鱼游煮碗面。那里有一个蜂窝煤炉，鱼妈蹲下来，打开炉门，捅了捅里面的煤渣，一股呛人的煤灰味溢了出来，鱼游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你进屋等着吧。”鱼妈喘了两口气，才说出这句话。

鱼游摇头，还是刚刚那句话：“妈，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你告诉我，如果不是身体不好，你怎么可能离开香香饭馆？”

鱼妈不高兴了，扔了手里的炉钩：“打工的事情，说得清楚啊？人家今天要你，明天就不要你了，还能赖一辈子？”

鱼游哪里会相信：“不，我明明听林四婶说……”

“林四婶能全说实话呀！”鱼妈凶了起来，挥了挥手让她走：“进屋去等着，别在这里碍着我。”

说话的时候她就一副气郁的样子，鱼游害怕惹她生气，马上乖乖地往红砖房走去，想着晚一点再问吧。

这边的鱼妈捂着胸口，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时，猛地咳了起来，这一咳就喘不上气来，足足延续了半分钟才消停下来。她叹了一口气，拿了锅接上水，坐在了炉灶上。

鱼游在那红砖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与那古怪的罗婆婆面面相觑，她似乎能感觉到鱼游进来了，蹒跚着步子开了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两个小小的苹果，放在桌了，唔唔地比划了一通，大概是示意她吃。

鱼游已经不怕她了，她拿起苹果，低声说了句谢谢，虽然罗婆婆听不见……她仔细观察过了，罗婆婆的眼睛应该是有光感的，她总能跟随着自己的走动而发现位置。与鱼妈平时的交流估计都靠大声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