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春姑的声音神秘兮兮的:“鱼游,你现在有空吗?”
“咋了?”鱼游听着古怪:“有啥事吗?”
“是有一件事情……哎呀,我们当面说行不,我在你家外面巷子口等你。”大春姑扭捏着说。
鱼游更觉得奇怪了,马上答应下来,换了身衣服就下了楼。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楼道里全是煮饭的气味,这些烟火味总能给鱼游带来片刻的心安,这种时候总会想,那些住在高档小区里,一人一大套房子的金领们,会不会比她还要寂寞?
大春姑就站在巷子口的路灯下等她,她穿着一身坠感很好的浅绿色长裙,看起来温柔了许多,与以前那个总是一脸古怪浓妆的她大不一样了。而她却不是一个人,身旁还站了一个矮小瘦弱的中年男人……说不清楚是中年还是老年,反正瞧着最少也有五十岁了吧?
鱼游跟她打了声招呼,大春姑马上蹦跳着小跑过来,一脸娇羞地拽住鱼游的手:“我好久没见你了。”
鱼游打量了她一番,调侃起来:“你最近面膜敷得不错啊,皮肤怎么这么滑啊!难道是爱情的力量?”
大春姑扭捏了一下:“哎呀,别取笑我了,我们都这个年纪了……”
“哪呀,大春姑你还年轻貌美的,看着就像二十几的小姑娘。”鱼游一本正经地说。
大春姑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地说:“我给你说真话,我对外都说我二十八九,其实我都三十五了,只不过,世民年纪更大一些,介绍人说他四十来岁,其实他都快五十了。”
“世民?”鱼游瞄了一眼路灯下的男人:“这名字还挺霸气的,和李世民重名了。”
大春姑捂嘴一笑:“他叫张世民,就是北京人,是个机械工程师,离婚带了个儿子,他不嫌弃我是外地人,也不嫌弃我穷,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喏,我是给你送喜帖的。”
鱼游好意外啊,接过了那张红彤彤喜帖来,抚了抚封面:“我一定去,恭喜你啊,总算在北京安定下来了,有了家,以后什么都不愁了。”
大春姑也一脸喜滋滋的:“是啊,我心里也感觉踏实了,世民说我们努力一下,再生一个娃呢。”“真好。”鱼游心中无限感叹:“有时候感觉时间过得好快,想想才来北京的时候,似乎就是昨天的事情,其实都快两年了……唉!”
“是啊,鱼游,你最近还好吗?我瞧你好像瘦了一些。”大春姑问起她来。
鱼游叹了口气:“我还好吧,我忙得上班呢,也做点生意,还参加了成人高考……”
“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大春姑敏感地发现她情绪不对:“有啥事你给我说,咱们可是一起打过架的人。”
鱼游委屈地撇嘴,把自己最近遇到的麻烦说了一遍,发泄完之后,也觉得释放了一点:“我没事,我会尽量想办法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
大春姑听了之后,倒是哈哈一笑:“没事啊,鱼游,我那个铺子可以销啊,到时你转给我就是,我也省得进货了。”
鱼游愣了一下:“你做化妆品的,算了吧。”
“没啊,我也卖些小饰品的……这样吧,你把你超市的地址给我,明天我就过去,选一些货拿到我铺子去卖。”大春姑沉思了一下:“品牌折扣有点恼火,我那地方太小了,这个你自己想想办法。”
鱼游感激地点了点头:“没事,这已经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大春姑离开的时候,鱼游站在巷子口目送了他们许久,才返身回自己屋里。她翻开喜帖看了看,上面的每个字眼都写着幸福两个字,她羡慕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把它收了起来。
第二天,大春姑与张世民果然来了,她很讲义气,并没有选择爆款,从低价到高价的,她随机拿了一半,而且马上就把账结给了鱼游,足足帮她销了将近两千块钱的货。
张世民一点工程师的架子都没有,虽然模样猥琐了一点,人却是很谦和,一直很有礼貌,还让大春姑歇着,他自己忙上忙下地搬货,看起来也是一个靠谱的男人。
超市的事情已是木已成舟的事,再无转圜,鱼游也安安心心地开始清仓,弄了花车,做了特价,所有都以微利出售,尽量挽回一些损失。所以到了到期之后,她的货也卖得差不多了,比其它柜友好得多。
超市退回了几个月的租金,加上结发的工资,卖出的货款,也有一两万,鱼游盯着这薄薄的一撂子钱,感觉自己真的是操碎了心啊,再想想家里那一大堆货,又开始头疼了,有一种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感觉。
特别是走出超市之后,她抱着大纸盒,心情特别复杂。纸盒里面装着饭盒、纸笔、账本一大堆东西,每一样都是她在这间超市的记忆,看着就让人感伤。
这时候,超市的好几个员工都出来了,武月、周姐也在其中,她们也抱着东西,眼睛都红红的,鱼游有些感慨,看着这些曾经诋毁过自己的同事,感觉就像一场梦一样。
“鱼游,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周姐走过来问了一句。
鱼游抿了抿嘴唇:“为了生活各种拼命吧,要么打工要么做生意。”
“我年龄大了,也不是那么好找工作,唉。”周姐吸了吸鼻子:“怎么说撤就撤了呢?生意那么好的呀。”
武月沉默了一会儿,走了过来,牵了牵鱼游的手:“以前我们之间有些误会,现在既然要走了,我也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周姐愣了一下:“其实,鱼游我……我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嘴多,其实我也没什么坏心眼,唉!”
鱼游微微一笑:“没事了,我都忘了,大家以后都好好的,空了还可以约着吃个饭什么的。”
纵使是再多的不快,在这一刻也土崩瓦解了,鱼游心中格外难受,与她们淡淡地告别,抱了纸箱离开,眼泪却在离开的那一瞬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