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听他的,大家一溜烟地呈鸟兽散状,除了动作快不起来的大春姑。那些瓶瓶罐罐都是玻璃制品,进价虽不贵,加起来也不少,摔坏了她肉疼,被冯大旗抓住了更肉疼,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吧,高跟鞋又不听使唤,没走两步,就咔地一声,卡到了地缝里,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这边的冯大旗早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他身材太胖,透着一股中年发福的气息,跑起来全身肉都在晃荡。
此时他一把揪住了大春姑的袋子:“袁春,我抓到你多少次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快点跟着去办公室,把罚款交了!”
大春姑心里一慌,知道这次死定了,她马上转过身来,一脸讨好的笑:“冯哥,算了嘛,你看我这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也就一点生活费,这一罚了,我就得喝西北风啊!”
冯大旗呵呵笑了声,瞄了她一眼:“少跟我扯那些,市政早下了规定,不准胡乱摆摊设点,你这是破坏公共环境和秩序,该罚款罚款,没有二话的,走吧,把这堆东西拎起。”
大春姑的心情拔凉拔凉的,心里埋怨起了脚上这双高跟鞋,要不是今天相亲,哪能穿这种细高跟?这下可好,直接把自己阴了。
“冯哥,别这样嘛,我屋头还有爹妈要养,他们年纪也大了,我还指望这批货卖点钱,寄钱回去让我妈看病,求求你,这次就算了行吧,我下次不摆了,好使不?”大春姑操着一口川普,苦苦哀求起来。
这时候,街上过往的人都在看这边看,大春姑拽着冯大旗的衣袖,一脸低声下气:“要不冯哥,我给你充一百手机话费行不行,别没收东西,也别罚款了,大家都不容易,是不是……”
冯大旗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瞟着袁春的胸脯,女人三十来岁正是风华正盛的年龄,就像一朵怒放的玫瑰花,正是开得最艳的时刻。比二十岁的成熟,比四十的鲜嫩,怎么看都是吸引人的。
如果可以卖她个面子,说不定也能捞点好处,这女人看起来也是个风流的,不如试探一下……
所以冯大旗咳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一点:“这样吧,先跟我去办公室,写一份检讨,视情况再定。”
大春姑心中一喜:“不罚款了是不是?”
冯大旗晃了一眼周围的人,一脸正气:“我可没说,具体怎么样,看街道的规则了!走吧!”
冯大旗转过身,腼着肚子,开始往街道办公室走去,一路上挥起手轰开那些围观人群:“没啥看的,没啥好看的!”
大春姑用力把鞋跟从那石缝中拔了出来,心里不知道把那卖鞋的小店骂了多少遍,这边儿也老老实实地提起东西跟着冯大旗走。
冯大旗走几步回头看一下,生怕袁春跑了,袁春哪里敢惹他,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脸讨好的笑。
此时已经八点半了,天早就黑了,这种老胡同,路灯都是昏黄的,街道办公室在胡同最里面。越往里走人越少,偶尔过路一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的,并未往这边看。
冯大旗迟疑了一下,停住了脚步,等着大春姑走过来:“你说你们这些人,为啥子非要跟街道作对,好好的胡同口,弄得乱糟糟的,跟狗皮膏药有啥区别?”
大春姑一脸认同,忽悠了几句:“冯哥说得是,我们下次不敢了,我明天就把货处理了,我出去打工去,不给城市建设添堵了。”
冯大旗吸了吸鼻子,声音明显温和了一些:“做生意不是不能做,要看怎么做,我们街道也准备搭几个自建棚,低价出租给有困难的居民户,开个店子不比在外头风吹日晒摆摊强?”
大春姑听得眼睛一亮:“真的呀?那我们这种外来人口,可不可以申请呢?”
冯大旗嘿嘿一笑:“按理说是不行的,不过若是给负责人说一下,通融一番,以自家亲戚的名义……也不是不可以。”
这句话一下子让大春姑清醒了过来,冯大旗说这些话不就是想让自己送红包吗?这货真的是抓住一切机会敛财。
她试探地问了一声:“那种棚子一个月房租多少呀?低价能低到哪里去?”
冯大旗皱起眉来:“价还没有定,不过肯定是低于市场价百分之三十的,我们街道的邻居说了,这是惠民工程,不以盈利为目的。主要是为了为居民图方便,自然也是建设城市新风。”
大春姑迅速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低于百分之三十,那真是十分可观了,三庙街这个地方虽说老旧,但是住的人家还是不少的,而且有了店铺,跟现在这种打游击就是两码事了……红包嘛,那都可以商量的,只要事成,给冯大旗包个两三千的,就表示谢意了,这桩事情,做得的。
大春姑马上表决心:“冯哥,能不能算上我一份啊?我是正儿八经做生意的,跟街上那些卖菜卖乱七八糟东西的可不是一回事。”
“小袁啊……你的情况我是知道的,来北京时间也不短了吧?你年纪也不是太小了吧,日子怕是过得不容易哟!”冯大旗拉起了家常。
这些话说得大春姑有些心梗了,是啊,自己对外称28、29,其实都35岁了,在老家离了婚才来的北京,晃荡了一年多了,还天天打游击,过得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冯大旗见她沉默,知道戳到了心窝:“像你这样能干漂亮的女子,只要肯想办法,在北京还是待得下去的。到时把店铺一开起,再找个当地男人嫁了,好日子不就来了?”
大春姑听得心动,嗯了一声:“谢谢冯哥了,那铺子的事情还劳你费心了,我该表示的肯定会表示的。”
冯大旗呵呵一笑:“表示啥?拿什么表示?”
大春姑心里呸了一声,这老狐狸是在套底呀……她看看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只要事成,我给冯哥这个数……”
大春姑举起三根手指晃了晃:“以后在这三庙街,谁要再说我们冯哥一句不是,我都跟他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