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女人哭得声嘶力竭，两个未成年的儿子也跟掉了魂一样，一脸的惊恐与悲痛。对于他们来说，男人走了，意味着支撑多年的天塌了。

鱼游看着那两个同父异母，长得圆乎乎胖嘟嘟的弟弟，心里涌起一股羡慕，至少这么多年，他们俩从未为生活窘迫吃过苦。甚至在父亲死去之后，也有地方遮风避雨，有钱读书、生活。

而后鱼游听见鱼妈在跟那个胖女人说话：“我们什么也不要他的，靠自己也活得很好。我女儿也不在乎，她在北京自己做生意……你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胖女人过了好久才说话：“你都不知道他昨天叫我去，说了什么……他说，他要死了，让我不要找你们麻烦，说你们够可怜了。”

……

之前鱼游还觉得鱼妈善良过头了，可是这一瞬间，鱼游觉得她很伟大，她真的毫无顾虑地放下，就像江梧济所说的那样。

丧事办得很简单，鱼游的父亲在县上开了两家酒水茶叶批发部，平常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可是出了事之后，来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胖女人也有一种世态炎凉的感觉，带着两个儿子流了许久的眼泪。经过了这么多事，她也懊恼不已，若不是自己偏激，如今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三天后，鱼游他们回到了青石镇上，此时已是十月，这位偏僻的小古镇俨然有了秋天的影子，他们从青石板路上走过，那些黄叶就在脚下翻飞，没一会儿就堆积在了枯叶之中，再也动弹不得了。

回到青石镇后，鱼游绕着镇上的青石板路，从学校到卫生院，从盐井坊到寺庙，一一走了一遍，颇有一种沉淀身心，重新开始的感觉。

这个过程中，江梧济一直陪着她，哪怕是她一句话不说，他也甘之如饴。

休息了两天后，鱼游才有精神，问起了他之前的问题：“你之前这么大老远跑来我家，理由真的那么狗血？”

“嗯……其实还有别的原因，算了，以后再告诉你。”这时，两人正与鱼妈坐在赶集的马车上，江梧济熟门熟路地跟着赶车的大爷打招呼，弄得自己才像是本地人一样。

那个大爷咧嘴一笑，问起鱼妈来：“这个是你家女婿啊？”

“不是。”

“是。”

两个不一样的声音同时迸了出来，江梧济咧嘴一笑：“快了。”

鱼妈见女儿尴尬，马上回应道：“是我女儿的好朋友。过来看看我的。上次来过的。”

鱼游低下头来，其实，她早从鱼妈的口中得知，江梧济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自来熟，帮着年老体弱的罗婆婆和腿脚不便的鱼妈买米打水，忙前忙后，跟乡邻街坊也关系不错，一点也不带大城市富二代的优越感。

鱼妈看女儿沉默，低声说：“闺女，这个孩子不错，人家从大城市来的，一点也不嫌弃我们，妈妈同意了。”

“妈，你同意什么……我和他没有什么。”鱼游说完这话后，心里格登一下，其实经历了这么多，自己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个重要的朋友了，可能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感情，但是她自己也理不出思绪。

当天晚上，月亮格外地圆，这里似乎离天空很近，皎洁的月亮、闪烁的星星似乎触手可及一般，挂在漆黑一片的幕布上，让人心荡神怡。

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俨然有两抹身影，高大的男人挡住了墙角的女人，从背面望去，好像只有一个人似的，两个年轻人正倾心交谈着。

“江梧济，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鱼游仰着头，一脸的真诚：“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见不到我爸最后一面，那我这一辈子都过不了这个坎。而他，到死了都会难受。”

江梧济低头看着面前娇俏的女子：“我都是私心在作祟……鱼游，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你家吗？”

“不是为了对付我这个打不死的小强吗？”鱼游摊摊手：“我已经不生气了。你已经看到了，我妈的情况、我家的情况。如果不是这些，其实我真的，很容易就被打倒了。”

江梧济摇头：“不会，你不会被打倒的。至少我在的时候，我不会让你被打倒的……你刚刚说的，只是一部分的原因。”

他深吸了一口气：“真正的原因是，越了解你，我越佩服你，越喜欢你，你像杂草那样顽强地活着，活得那么生机勃勃。可是我，只是你心目中的纨绔子弟，就是个废物。没有一丝一毫的优点。”

“我没有……”

江梧济伸出手指，止住了她想说的话：“鱼游，我妈死得早，家里只剩我和我哥两个人，我哥从小就是学霸，大学读的清华，硕士读的芝加哥，博士读的哈弗，年仅28岁就是数学界的精英，比起他来，我就像个废物一样，我甚至比不上还在读书的后妈的孩子，我天天除了酒吧就是夜总会。就是这样的我，你、你会嫌弃吗？”

“我……”

“你先别说！我虽然不厉害，虽然不学无术，但是我现在开始上进，不知道来得及吗？那家公司是挂在我家名下没错，但是从开创到发展，全都是我凭着自己的本事一点一点做起来的，鱼游，你相信我行不行？”江梧济有些语无伦次。

“不……”

江梧济急了：“你不要那么快地拒绝，我宁愿你说，我们先从朋友开始，我们试一试，也比直接拒绝强啊！鱼游，我会好好对你妈妈，对罗婆婆，会帮你照顾他们，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你说话呀！”

鱼游好不容易从他那一堆连珠炮中寻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倒是想说啊！你啰里啰嗦的，比我妈还絮叨，哎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啰嗦呢？”

“鱼游，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他嫣然一笑：“我其实是想说……我愿意啊！”

江梧济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几秒之后一把抱起了娇小的姑娘，连续转了好几个圈，然后搂着她，重重地亲吻了上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