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北一把抢过她手里的东西，先是仔细检查了一遍，再用力把它们搂进了怀里，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鱼游看她这样，心中的好奇再也压制不住：“秦姐，你为什么要自杀？还有，这些东西是什么？这衣服好像是小孩子穿过的，都看不出颜色了，还有这瓶子里的……”

鱼游还没说完，秦芳北就是一脸警告的神色：“你打开过？”

“不，我没有。”鱼游马上摇头：“这些属于个人隐私，外人没经过允许，别去窥看，这些道理我是懂的。”

秦芳北这才收回了目光，重新抚摸起了那只瓷瓶，好半天，才低声说：“这是我的女儿。”

“啊？”鱼游瞪大了眼睛：“你结过婚了啊？你的女儿她……”

她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想必那里面装的，肯定是秦姐女儿的骨灰了，是说拿起来的时候，是感觉里面有东西在晃荡……那半件衣服一定也是她女儿穿过的了。

难怪秦姐整个人透着一股阴沉的死气，这次的寻死，应该也是与思念女儿有关了，鱼游一下子难过了起来，这一瞬间也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秦芳北垂下眼敛，摸了好一阵子瓷瓶，才将它与那半件衣服放到了床边：“你走吧，不要盯着我。”

鱼游摇摇头：“不行，医生说了，你这种情况必须有人守着。上次我生病的时候，你不也同样照顾我吗？”

秦芳北没说话，兀自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好半天，她才吐出一句：“不用守，我不会自杀了。”

是的，昨晚的秦芳北一心是想寻死的，因为昨天，恰是女儿小丹丹的生日，她专门跑出去，买了一只小小的蛋糕，插上了两支蜡烛，在自己的房间里，给她庆生。

蛋糕就放在地上，自已就席地而坐，对面就放着装着丹丹的瓷瓶，秦芳北看着那个冰冷的瓶子，忍不住泪流满面，又想着那个孩子的一颦一笑，无论是哭闹还是开怀，每一个表情都深刻地印在了心底，这一瞬间，全都涌了出来，让她难受不已。

生前的小丹丹，从来没有吃过蛋糕，一岁的那一年本来说要买的，可她正好生病了，咳嗽不止，所以也没好好过生日。

而第二年，还没等到过生日，小丹丹就走了，走的时候很凄惨，连一声妈妈都喊不出来，秦芳北那时摸着她的小手，感觉着那只手的温度由暖转凉，身体里的血液全都凝固了起来，在那一瞬间冻成了冰块。这一辈子都不会化冻了！

这天晚上，忽然下雨了，才开始只是淅淅沥沥，后来越下越大，耳畔全是哗哗的雨声，就像秦芳北的眼泪一样，轰轰烈烈，流之不尽。

她看着对面的丹丹，忽然不想再活了，这个纠缠了她许多的念头又重新涌了上来。于是鬼使神差地吞服了一整瓶的安眠药，这些都是楼下小诊所开的，因为她整夜整夜睡不着。可每次总是只开几片，她攒了许久，刚刚够一百片。

吃了药之后，她又担心自己死不了，于是起身打开了小隔间的水龙头，又拿了好些衣物用力垫紧了门缝，这才重新躺了下去，把那两样东西紧紧地搂进怀里。

这一次，闭眼没多久，她就昏睡了过去，这一次睡得很沉很沉，连水涌了出来，将她淹住也没有半点反应。临睡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白白胖胖的女儿扎着两个小辫儿，对着她歪着头咧嘴笑的样子……

对于秦芳北而已，昨晚的记忆就是如此，她以为自己死了，可是睁开眼睛后，看到的却不是女儿，也不是黑乎乎的地狱，而一片雪白。

雪白的房顶和墙壁，雪白的床单被套，就连站在床头的女孩也是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那明明就是楼下的小姑娘啊，秦芳北有些失望，自己那么费劲了，还没死成吗？

“秦姐，你家人呢？你老公呢？”鱼游小心翼翼地问。

秦芳北好半天才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老公，那孩子怎么来的？鱼游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对面床上的女人眉头紧锁，一脸愁苦地躺在床上，看起来可怜得很，让人不忍心再追问下去了。

鱼游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秦姐，你真的不会寻死了吗？”

秦芳北这次嗯了一声。她不会寻死了，刚刚她想了好多从前的事情，总感觉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去死，一定要让害死丹丹的人也得到报应，这样到了地下，才能安心。

……

鱼游在医院里守着她两天，直到她安然无事出院了，才放下心去上班。秦芳北人很虚弱，可是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去了朱阿姨家，还了两千块钱，她低声说：“还差一些，等我有了再还给你们。”

朱阿姨劝了她几句，秦芳北沉默地听了一阵，连敷衍都懒得，转过身就重回了四楼。

幸好这一次发现得早，损失不算惨重，鱼游和朱阿姨把淋湿的东西都清洗了，拿去楼顶的天台上晾晒了，至于秦芳北家里，也只是地板被淹了，床铺半点事情也没有。

只不过，这事也惊动了房东，那个泼辣又苛刻的中年妇女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说是要扣秦芳北的押金，说要是把她的房子弄坏了，还得让她赔钱。

她咆哮了好一阵，秦芳北都不搭话，就沉默地倚在门口，整个人像是用玻璃罩子罩住了一样，完全隔离了外世的一切。

房东吼了几句，也觉得累了，想着也没啥大事，嘀咕了几句也就走了。

此事就算平静了下来，秦芳北休息了两天，也去找了一份工作，就在附近的商场里卖童装，与鱼游工作的超市相隔百米不到。

而这一天，好久没见的蔡小勇居然横空出现了！当时鱼游正在公共厨房洗衣服，刚刚抖上洗衣粉，身后就传来了怯生生的喊声：“鱼姐……”

孟鱼游转过头，一脸惊讶：“蔡小勇？！你被放出来啦？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学习完了是不是？现在没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