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也是正常的上班，夜深了才回来，一副淡然的样子，根本不提吴剑波，也不愿意跟鱼游聊这方面的话题，死死地把心事压在心底。

而这段时间，吴剑波没来过,完全不像他所说的那样，两三天就过来……

五天后的一个星期五，菲菲十一点过下了班，拎了瓶白瓶晃悠着回来了，说这个是客户送的老酒，据说埋在地下窑了十几年了，香醇得不得了，非要请老谭和鱼游尝尝。

老谭偶尔喜欢喝点，马上让厨师炒几个好菜过来，三个人聚在一起喝了起来。

陈年的白酒滋味确是奇妙，刚一入口，和别的无啥区别，只是呛鼻的辛辣，可是几秒之后就转变为了温醇厚重之感，暖暖地淌入胃里，五脏六腑都舒坦了起来。

“这酒不错吧？”菲菲炫耀道：“那个客户跟我合作有好多年了，他别的都不爱好，就喜欢这些老酒，我费了半天劲才骗了一瓶过来的。”

她一杯接一杯地倒，吆喝着干杯，霸气得很，那副姿态让人不敢拒绝，鱼游与老谭也跟着喝了不少。

鱼游没一会儿就晕了头，她晃了晃脑袋，提醒起菲菲来：“你少喝点，不然胃里难受。”

“难受个屁呀！我不难受，不难受！”菲菲拍拍胸口：“我余菲菲什么时候难受过？！”

这副样子明显是醉了，老谭戳了戳鱼游的手，示意她把酒瓶子收了，别再喝了。

哪知菲菲机敏得很，立刻将酒瓶抄了过来：“这点酒算什么，你们看看，就剩底下的一点的，不喝光留着过年啊？”

菲菲说完后，拿了瓶子对着嘴，一饮而尽，看着鱼游他们目瞪口呆。

恰巧此时，一个店员走了过来，说有桌客人的账出了点问题，老谭忙不迭地去了，桌上只剩了鱼游与菲菲二人。

菲菲将瓶子一甩，拍了拍桌子：“不过瘾，你再给我拿瓶红酒过来。”

“别说了……”鱼游阻止她：“一会儿该吐了。”

“你这么小气的吗？亏我把你当好姐妹，一瓶红酒都舍不得？我出钱好不好？你姐姐我又不是没钱！”菲菲胀红了脸，从兜里掏出一大把零碎的钱，啪地往桌上一拍：“快点，不然咱们绝交！”

无奈之下，鱼游只好拿了瓶红酒过去，替她倒是一杯子：“最后一杯哈！”

菲菲哪里肯听，又趁着机会摸过了酒瓶，一杯接一接地喝了起来，让人想劝都无法。

此时店铺里已经没有客人了，菲菲对着桌上早就冷掉的菜，开始抱怨起来：“那个死男人，简直特么的不是人，遇到事情只知道闪闪躲躲，一点男人的气概都没有。鱼游你说，是不是男的都这样？”

鱼游摇头：“不是，懦弱的有，有负责感的也有，只是我运气不好。而你，还没到这一步……”

菲菲不待她说完就拍桌子：“我看他们本质上就没有区别，都是渣男。”

鱼游本来很平静的，听她这么一说，自己的心情也不好了，她也默默倒了一杯红酒，一口气喝光了。

菲菲吸了吸鼻子：“我来北京的时候，什么也不会，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掉入了大海中的小渣渣，连伸出头呼吸氧气的资格也没有。那种恐惧不光是心里的，还会痛到身体上。”

鱼游感同身受：“我知道，都过去了。”

“我是单亲家庭，爸妈早另外有家了，我跟着爸住几天，跟着妈住几天，一遇到交学费的时候、我生活要钱的时候，他们两人就互相推托，谁也不愿意多出一分。”菲菲忽然讲起了自己的事情。

她呼了口气又说：“我那时考上了中专，第一学期的学费我记得很清楚，要三千元，我拿了通知单去找我妈时，她脸色一变，马上让我去找我爸。我就这样，在两个家里连续跑了几趟，一分钱也没拿到。”

“那你怎么办？”鱼游问道。

“我难受得很，当天晚上就切了手腕呀，他们吓坏了，马上就把钱凑了出来……”菲菲噗呲一笑，挽了挽袖子，把手腕上的白色伤痕露了出来：“喏，就这个，我也不傻，就浅浅割了一下，流了点血，血管没破。中专一毕业，我就来北京了，再也不回那两个家了。”

菲菲说起这些，跟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言语之间不带多少伤感之意：“我感觉我的心理，也出了点问题……只要别人给我一点点关爱，我都会像飞蛾扑火一样扑上去，完全不计较后果。”

鱼游忽然想到了曾经看过了一句话：“正所谓原生态家庭遗留下来的隐痛。”

“对，你这句话太正确了，”菲菲嘻嘻一笑，又喝了一杯酒：“我希望别人对我好，又害怕别人会离开，我就拼命地对别人好。可是后来才发现，感情就像沙子一样，你攥得越紧，它流失得越快。所以现在，我不想攥了。”

鱼游心疼地看了一眼她：“你要是想哭你就哭出来，别笑嘻嘻地说这些，我看了心里毛毛的。”

“我不哭，有啥好哭的，这又不是第一次分手了。才开始心如刀绞，习惯了就跟吃顿饭、放个屁一样。没所谓的。”菲菲含混不清地说道。

鱼游走上前去，想给她一个拥抱，可是菲菲却推开了她：“别闹，我要出去上个厕所……”

“我陪你。”

“不用，没这么娇气，我又不是那种嘤嘤嘤的女人。”菲菲甩了酒瓶子，大步大步地往厕所走去。她自以为自己走得很直，在鱼游看来却是歪歪扭扭，东倒西歪的。

她走到没人看到的时候，蹲了下去，不知道是难受还是头晕，趴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了。

如此许久之后，她感觉后背有人轻拍了一下，菲菲头也不回：“我没事，有点晕。”

“又喝这么多？”一个熟悉的男声响了起来。

菲菲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这个熟悉到了极点的男人：“吴剑波，你咋来了？送行李的吗？”